第318章：龙冢寒渊

长白山的雪粒子刮在脸上像刀刃，陈延生裹紧翻毛羊皮袄，翡翠扳指在指节上烫出青烟。赵黑心在前头拿洛阳铲戳着冻土，铲头挂着那盏招魂铃，铃舌上的"镇"字被冰碴裹得发亮。
"这鬼地方连个喘气的活物都没有。"赵黑心啐了口唾沫，冰珠子在半空就冻成了冰棱，"按扳指上的路线，龙冢入口该在这片冰裂谷底下。"他跺了跺脚，冰层下传来空洞回响。
陈延生蹲身擦拭冰面。三尺厚的冰层下封着半截德式钢盔，锈迹斑斑的盔顶上焊着施密特家族的鹰徽。冰层裂纹间渗着暗红血丝，凝成句殄文：“龙冢开，活人祭。”
"当心！"赵黑心突然拽着他后撤。方才踩踏的冰面轰然塌陷，露出条斜插地底的青铜栈道。台阶上结满冰锥，每级都嵌着半截焦尸——那些尸体穿着陈家宗祠的靛青棉袍，冻僵的手掌还攥着量龙尺残片。
陈延生摸出怀里的《搬山秘录》，泛黄书页正好翻到"镇龙钉"篇。插图中青铜钉的纹路，竟与台阶焦尸口中的铜钉一模一样。"这些是二十年前进山的叔伯们。"他指尖拂过冰层下的族徽，“祖父用他们做了封冢的活桩。”
栈道深处突然传来铁链拖拽声。赵黑心摸出黑驴蹄子，却见陈延生盯着冰壁上的人影——那是个裹着熊皮的佝偻身影，正用骨刀剜着冰层里的什么东西。
"活人！"赵黑心刚要上前，被陈延生按住肩膀。量龙尺残片映出那人转过来的脸：溃烂的皮肉间嵌着青铜鳞片，眼窝里塞着两枚德制怀表，齿轮咬合声混着东北土话：“陈家小子来还债了？”
陈延生后颈龙鳞突突跳动。这人的口音与陈九斤有七分相似，溃烂的手腕上却系着搬山派嫡传的七星绳。"你是…三叔公？"他想起宗谱记载，二十年前进山的队伍里有位擅使"冰魄钉"的搬山道人。
"哪有什么三叔公！"怪人突然暴起，骨刀直劈陈延生面门，"进了龙冢都是祭品！"刀锋在量龙尺上擦出火星，陈延生瞥见刀刃刻着殄文"噬魂"二字——这正是《搬山秘录》失传的禁术。
赵黑心甩出飞虎爪扣住怪人脚踝，洛阳铲劈向对方后颈。铲刃砍在青铜鳞片上竟迸出火星，震得盗墓贼虎口开裂。“这他妈是人是鬼？”
"半人半傀。"陈延生格开骨刀，量龙尺挑开对方衣襟——溃烂的胸口钉着七枚冰魄钉，钉尾连着德制齿轮组，“施密特用冰魄钉把活人炼成守墓傀，看钉尾的鹰徽！”
怪人突然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冰层下的焦尸应声暴起，腐烂的手掌抓住两人脚踝。陈延生挥尺斩断尸手，黑血溅在冰壁上竟蚀出个洞口。寒风裹着雪沫涌出，洞里传来铁器刮擦冰面的声响。
"是八宝转心锁！"赵黑心举着马灯照向洞内。冰窟中央悬着口青铜椁，八条玄铁链贯穿椁身，链头拴在八尊雪魈雕像的獠牙上。每尊雕像眉心都嵌着块翡翠玉璧，璧上阴刻的殄文与陈延生后颈龙鳞如出一辙。
陈延生摸向翡翠扳指，指环内侧的血字已变成"活容器培养进度100%"。玉璧似乎感应到什么，突然射出青光将他笼罩。青光中浮现出祖父陈九霄的虚影，老人双手结印，背后展开幅龙脉堪舆图——图中长白山龙脉竟与陈延生的脊椎完全重合。
"原来我就是龙脉活容器…"陈延生踉跄扶住冰壁，掌心被冰魄钉划破的血滴在玉璧上。殄文遇血化形，凝成句谶语：“龙魂归位时，燃灯照归人。”
雪魈雕像突然睁眼。赵黑心甩出黑驴蹄子砸中雕像眉心，翡翠玉璧应声碎裂。碎片中迸出团青焰，焰心里裹着枚青铜钥匙——正是《搬山秘录》记载的"龙冢钥"。
"接着！"赵黑心凌空抓住钥匙抛来。陈延生接住的瞬间，青铜椁内传出机括转动声。八条玄铁链同时绷直，椁盖缝隙里渗出腥臭的辰砂浆，在冰面上凝成个逆北斗图案。
"退后！"陈延生将龙冢钥插入椁盖锁眼。钥匙纹路与翡翠扳指完美契合，青铜椁轰然开启的刹那，整座冰窟剧烈震颤。椁内涌出的不是尸骸，而是翻滚的血雾——雾中浮沉着三百六十盏青铜灯，每盏灯芯都泡着片陈氏族人的脊椎骨。
赵黑心突然惨叫。陈延生转头看见守墓傀的骨刀刺穿了盗墓贼肩膀，刀身殄文正疯狂吮吸鲜血。"用…用灯油泼它！"赵黑心挣扎着指向青铜灯，“灯油是尸油混着黑狗血…”
陈延生抄起量龙尺挑起盏青铜灯。灯油泼在守墓傀身上的瞬间，德制齿轮组突然爆燃。火焰中传出德语咒骂声，守墓傀溃烂的皮肉里竟钻出无数青铜甲虫，每只虫背上都刻着施密特家族的徽记。
"是痋术！"陈延生挥尺拍碎虫群，"施密特把德国机械术和滇南痋术融合了！"量龙尺突然发烫，尺身浮现出父亲的手书：“以鳞为引，以骨为钥。”
他忍痛剥下后颈龙鳞按向椁内血雾。鳞片遇血即燃，青焰顺着三百六十盏青铜灯蔓延，在冰窟穹顶凝成幅星宿图。图中摇光位突然坠落，砸开冰层露出条倾斜向下的墓道。
"顺着贪狼星位走！"陈延生拽起赵黑心跃入墓道。身后传来冰层坍塌声，守墓傀的咆哮混着青铜甲虫振翅声紧追不舍。墓道石壁上突着无数青铜兽首，每个兽口都衔着盏熄灭的人鱼膏灯。
赵黑心突然甩出捆炸药："奶奶的，给这帮牲口听个响！"引信擦着量龙尺点燃，炸药包滚入追兵群中。气浪掀翻两人的同时，也震塌了墓道入口。
陈延生在烟尘中摸到块石碑。碑文用殄文与德文双语刻写：“活容器培养室”。碑顶蹲着尊双头镇墓兽，左首是搬山派供奉的食铁兽，右首却是德式机械鹰，两只利爪各按着半块头骨——左半边刻着陈氏宗纹，右半边烙着施密特家徽。
"这地方不对劲。"赵黑心撕衣襟包扎伤口，“寒气里混着尸臭和…和枪油味！”
陈延生量龙尺扫开浮尘。碑后是间德式风格的实验室，生锈的手术台上散落着民国二十六年的《龙脉实验记录》，泛黄纸页上压着把鲁格手枪。当他翻开记录册时，后颈突然刺痛——龙鳞脱落处开始生长青铜色的骨刺。
"四月十七日，第36号活容器脊椎移植成功。"钢笔字迹力透纸背，“陈九霄次子的龙骨与施密特少爷的机械脊椎完美融合，龙脉共鸣现象持续三刻钟…”
实验室深处突然传来齿轮转动声。陈延生举起马灯，昏黄光晕里浮现出个浸泡在福尔马林中的青年——那人与他容貌酷似，后背嵌着条机械脊椎，齿轮间还卡着片翡翠龙鳞。
"这是…我父亲？"陈延生踉跄撞倒手术台。玻璃罐突然迸裂，福尔马林液裹着尸身倾泻而出。机械脊椎上的齿轮疯狂旋转，尸身手指竟扣住陈延生脚踝！
赵黑心抡起鲁格手枪连开三枪。子弹击碎机械齿轮的瞬间，整间实验室突然断电。黑暗中有双黄金瞳亮起，陈延生后颈的骨刺突突跳动，量龙尺自发燃起青焰。
焰光照亮实验室全貌的刹那，两人倒抽冷气——四壁挂满泡在药水里的陈家先人，每具尸身后背都移植着不同型号的机械脊椎。中央实验台赫然是口青铜鼎，鼎内沸腾的辰砂浆中，半截德国机械臂正攥着块带血的龙鳞。
"原来二十年前他们就…"陈延生话音未落，鼎内突然探出只焦黑的手。那手上戴着枚翡翠扳指，刻痕与他手上的一模一样。
赵黑心突然指着鼎身浮雕：“快看！这缺了角的蟠龙…龙角位置镶的是你爹的肋骨！”
实验室地面开始塌陷。陈延生拽着赵黑心跳向通风口，身后传来德语咆哮。机械尸群从药水池中爬出，齿轮咬合声混着殄文咒语，在崩塌的实验室里奏响死亡协奏曲。
风雪灌入通风口的刹那，陈延生看见翡翠扳指的血字开始融化。新的谶语在冰壁上缓缓显现：
“龙冢寒渊烬，燃灯人未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