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延生的指尖刚触到金色虺蛇,暗河突然卷起九道漩涡。镇魂棺内涌出的尸油裹着青铜匣急速下沉,三十七根铁轨在水下结成囚龙锁的形态。苏青瑶的银链突然绷断,链坠上的定海针残片在漩涡中划出北斗轨迹。
"用本命蛊引龙脉!"苏青瑶咳出的金血在水里凝成苗文符咒。陈延生将虺蛇按在后颈疤痕处,符咒里的德文字符突然活过来,像蜈蚣般啃噬他的皮肉。
张九斤的石化身躯突然炸开,九枚逆北斗铜钱在水底拼成八卦镜:"陈家小儿,你爹当年用七具童尸养出的虺蛇骨,今日该物归原主了!"镜面映出二十年前的竹楼废墟,七具小棺材正被德制道钉贯穿棺盖。
陈延生攥紧虺蛇。六岁时母亲缝在他衣领里的辰砂突然发热,腥红的粉末在水里绘出沱江古河道图:"阿瑶,往坤位走!"他拽着苏青瑶游向暗河支流,身后的铁轨囚龙锁突然收缩,刮下苏青瑶背脊的鳞片。
两人撞进倒悬的溶洞。陈延生摸到洞壁上的抓痕,五道指痕里嵌着发黑的辰州符——正是母亲惯用的五雷镇煞符。苏青瑶的银镯碎片突然聚成罗盘,指针疯狂旋转:“这里有活尸阵!”
磷火照亮洞顶。陈延生看见七具童尸倒悬在钟乳石间,每具尸身心口都钉着刻威廉签名的德制道钉。尸体的脚踝拴着湘西赶尸用的摄魂铃,铃舌竟是半截铜烟枪。
"是阿爹的烟枪…"陈延生牙齿咬得咯咯响。最末那具童尸突然睁开眼,瞳孔里映出施耐德举着探照灯的身影:“陈少爷,令尊当年亲手钉的道钉,滋味如何?”
苏青瑶甩出骨刺。童尸口中的摄魂铃突然爆响,声波震碎三根钟乳石。陈延生护着她滚进石缝,后颈的虺蛇突然钻入脊椎,剧痛中浮现出母亲临终前的画面——她蘸着血在竹帘上画符,窗外站着戴傩面的父亲。
"阿瑶,帮我镇住七尸!"陈延生撕下染血的衣襟。苏青瑶咬破指尖,在布片上画出搬山派镇尸符:“这是逆北斗养尸阵,破阵要同时起钉!”
暗河突然灌入溶洞。陈延生借着水势跃向童尸,鹤嘴锄砸在德制道钉上迸出火星。施耐德的狞笑从水面传来:“这些道钉掺了你六岁时的虺蛇骨粉,比湘西的镇尸钉还…”
话音未落,陈延生后颈的虺蛇突然发出尖啸。第一枚道钉应声崩飞,钉身上的威廉签名裂成两半。苏青瑶的银镯碎片刺入第二具童尸眉心,裹着金粉的血顺着摄魂铃淌下,竟在洞底绘出胶济铁路路线图。
"原来如此!"陈延生踩住第三枚道钉,“威廉用虺蛇骨改铁路走向,是要把沱江龙脉引向德国公馆!”
施耐德的铁甲车碾碎洞顶岩层。陈延生看见车头挂着半块福音堂的十字架,铁轨缝隙里渗出银灰色黏液:"陈少爷可知,为何令尊非要选乙丑年三月初七下葬?"探照灯照亮最后那具童尸的脸——竟是六岁时的自己。
苏青瑶的银链突然缠住陈延生手腕:"别听他的魇语!这是移魂术!"她脖颈的鳞片尽数脱落,露出皮下刻着苗文的锁骨,“快破阵!”
陈延生将鹤嘴锄刺进第六枚道钉。钉身崩裂的瞬间,暗河里浮出三百根德制道钉,每根都刻着胶济铁路的里程数。张九斤的铜钱八卦镜突然罩住溶洞,镜面映出二十年前的画面——父亲将昏迷的他按在青铜鼎前,威廉手持手术刀划开后颈。
"阿爹你…"陈延生呕出口黑血。最后一枚道钉突然自动拔出,童尸的眼珠转成逆时针:"贤侄终于明白了?"张九斤的残魂附在铜钱上,“你爹把虺蛇骨卖给洋人,换来了搬山派七条人命!”
苏青瑶突然发出尖厉的蛇啸。七具童尸的摄魂铃同时炸裂,铃舌里的铜烟枪碎片聚成完整的烟枪。陈延生接住烟枪的刹那,记忆如潮水涌来——六岁那夜,他偷看到父亲在竹楼后院埋小棺材,烟枪头沾着的正是母亲梳头的桂花油。
"阿爹没卖我!"陈延生将烟枪刺入第七枚道钉。钉身裂开的德文字符里渗出金粉,竟是母亲当年偷换的辰砂。三百根道钉突然调转方向,将施耐德的铁甲车钉在洞顶。
暗河开始倒流。陈延生拽着苏青瑶浮出水面,看见福音堂废墟上立着块新碑。碑文在月光下泛着金粉:“乙丑年三月初七,搬山陈氏镇龙于此”。碑底压着的,正是母亲那柄刻着《竹楼谣》的银梳。
"阿娘…"陈延生跪在碑前。后颈的虺蛇突然游出,钻进碑文裂缝。苏青瑶的银镯碎片叮咚落地,拼出完整的沱江龙脉图:“你母亲用本命蛊改了命盘,威廉的道钉其实镇住了洋人的贪龙!”
远处传来汽笛声。陈延生看见沱江对岸的德国公馆正在塌陷,三十七根铁轨如死蛇般扭曲。施耐德的惨叫从地底传来,铁甲车残骸里渗出银灰色黏液,渐渐凝成威廉举着罗盘的虚影。
"龙脉归位了。"苏青瑶虚弱地靠在碑上。陈延生摸到碑后阴刻的苗文,正是母亲教他的第一句咒语:“虺蛇吞月,搬山填海”。
晨雾漫过江面时,陈延生将烟枪埋在碑前。鹤嘴锄砸下的瞬间,他听见二十年前的竹楼传来《竹楼谣》,母亲梳头的身影在雾中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