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归墟残卷

陈延生坠入深渊的刹那，耳畔响起青铜编钟的轰鸣。失重感裹挟着血腥气涌进口鼻，后背突然撞上某种滑腻的藤网——那些手臂粗的藤蔓表面布满银鳞，正沿着脊椎往皮肉里钻。他挥动鹤嘴锄斩断藤蔓，断口处喷出的黑血在虚空中凝成"搬山归墟"四字，转瞬被深渊吞噬。
“少爷接住！”
福伯的喊声从头顶传来，老仆倒挂在钟乳石上，腰间缠着浸透黑驴血的麻绳。陈延生借力荡到岩壁凸起处，指尖触到密密麻麻的刻痕——是搬山派前辈用陨铁凿出的地脉图，每道刻痕里都嵌着发光的蜈蚣卵。
"这是饲龙渊的倒影。"苏青瑶的蛇尾缠在石笋顶端，腐烂的半张脸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当年陈老六用傩戏封住龙脉缺口，把真墓修在归墟镜像里。"她甩出截乌木，木屑纷飞中浮现出双螺旋结构的墓道图，每层都对应着地上的铁轨走向。
陈延生摸出怀里的翡翠齑粉，那些碎末在掌心跳跃着拼成罗盘。指针疯狂旋转后直指下方，照出深渊里漂浮的青铜傩面。每个面具额心都嵌着翡翠残片，随着他们的降落渐次亮起，组成北斗吞尸的星象。
"闭气！"福伯突然甩出墨斗线缠住陈延生手腕。下方传来江水轰鸣，竟是条倒悬的地下河，河水逆流着涌向星象缺口。三人坠入水中的刹那，翡翠罗盘爆出强光，映出河底堆积的乌木棺椁——每具棺盖都刻着西洋齿轮纹，缝隙里塞着辰州符。
陈延生踹开最近那具棺材，腐尸穿着德国铁路制服，怀中抱着鎏金傩面。尸身心口钉着七寸桃木钉，钉头刻着父亲的名讳。当他拔出桃木钉时，整条地下河突然静止，倒流的河水开始正转。
"这是镇魂钉。"苏青瑶的蛇尾扫过尸身颈部的锁龙印，"当年德国勘探队有二十八人失踪，原来都被陈老六炼成了定水桩。“她突然撕开尸体的衬衣，胸口纹着湘黔铁路的施工图，某处弯道标着血红的"饲龙站”。
福伯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银鳞状血块："少爷…这水里有东西…"话音未落，陈延生腰间的青铜铃铛自行摇响，声波在水面激起八卦状涟漪。无数具浮尸从河底升起，都保持着怀抱傩面的姿势，翡翠眼窝里爬出银鳞蜈蚣。
"跟着尸阵走！"苏青瑶甩出蛇尾缠住陈延生，拽着他冲向尸群中央。浮尸们突然睁开空洞的眼眶，腐烂的手臂组成人桥，直指星象缺口处的青铜门。门环是两条纠缠的阴蛟，口中衔着的翡翠正是耳环缺失的部件。
陈延生将罗盘碎片按入门上凹槽，整扇门突然浮现出血脉状纹路。福伯掏出怀表惊呼："辰时三刻！"表盘上的德文数字正在融化，铜制齿轮间渗出黑水，滴在门环上竟发出活物般的嘶鸣。
青铜门轰然开启的刹那，陈延生听见父亲在耳畔低语："搬山不搬金，填海要填心。"强光吞没视野，等视线恢复时，眼前竟是座倒悬的戏台。二十八盏人皮灯笼高挂，台中央摆着乌木棺椁，棺盖上摊开的《搬山谱》残页正自动拼接。
"这是归墟残卷。"苏青瑶的蛇鳞开始剥落，露出底下完好的肌肤，"当年陈老六撕去最关键的三页，把真墓方位…"她突然僵住，戏台四周的傩面柱开始渗血，赵五爷的虺头杖从阴影里探出，杖头银鳞已蔓延至脖颈。
"陈少爷可算赶上了傩戏高潮。"赵五爷的嗓音混着铁链拖拽声，戏台地板下升起七具青铜傩面棺，"令尊当年用搬山秘术改龙脉走向，把真墓修在德国人的镇魂轨交叉点。"他掀开棺盖，里面赫然是失踪的德国工程师尸体，每具都攥着半张铁路设计图。
陈延生瞥见父亲的照片夹在其中，背景是龙颈峡的困龙阵。照片背面用朱砂写着：“甲子重开日，需以搬山血饲归墟门”。福伯突然暴起，黑驴蹄子砸向赵五爷后心，却被虺头杖格开，火星四溅中露出杖身刻着的德文编号。
"老福啊，你假装忠仆二十年不累么？"赵五爷扯开衣襟，锁骨处的傩面刺青与福伯额角疤痕如出一辙，“当年陈老六在苗王墓杀二十八人炼锁龙桩，你可是递棺材钉的帮凶。”
陈延生袖中的青铜铃铛突然炸裂，碎片划破掌心。血珠溅在《搬山谱》残页上，那些古篆字竟游出纸面，在空中拼出完整的地脉图——真墓入口竟在陈家祠堂的祖宗牌位下，而整座沱江镇的布局，分明是放大版的青铜傩面。
"少爷快走！"福伯突然抱住赵五爷滚向戏台边缘，"祠堂供桌下有…"话音未落，虺头杖已贯穿他胸膛。陈延生挥锄斩断戏台立柱，在塌陷的瞬间抓住苏青瑶的手。坠向黑暗时，他看见福伯用最后的力气捏碎怀表，表芯里掉出枚翡翠耳环，与母亲那对正好配成三才阵。
地下河再次倒流，陈延生在漩涡中攥紧耳环。当翡翠刺破掌心时，父亲的声音在血光中清晰起来：“搬山道人真正的秘密，藏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