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蛇身物

程仲的后背重重撞在青砖地上，虎牙吊坠硌得胸口生疼。主墓室穹顶的二十八星宿图正在缓缓转动，玉棺上的朱砂图腾泛着血光，两条青铜巨蟒的鳞片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囚牛嗜音，别碰任何乐器！"苏闫突然扯住正要爬起来的程仲，他的罗盘指针正在疯狂打转，“这根本不是西周墓，是有人用星宿阵改过风水局！”
绯芸举枪对准盗墓头目藏身的阴影："解释清楚！你说要找的战国帛书怎么会在西周墓里？"她战术靴碾过满地青铜齿轮，突然踩到块活动的砖石。整座玉棺发出沉闷的轰鸣，棺盖缝隙里渗出黑雾。
程仲的吊坠突然变得滚烫。大金弓着背挡在他身前，琥珀色虎瞳里映出诡异画面——那些黑雾竟凝成无数细小的手，正试图扒开棺盖。"金哥说棺椁里有个大家伙要醒了。"他咽了口唾沫，“还闻到了…动物园饲料间的骨粉味。”
"跟动物唠嗑等会儿再说！"苏闫甩出墨斗线缠住玉棺四角，线绳上的朱砂符突然自燃，“绯警官，劳驾用你的警官证压住离位！”
"你当这是镇邪符吗？"绯芸虽然骂着，还是迅速将证件拍在东南角的青铜灯座上。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发生了——证件上的警徽竟在青砖上投射出放大的光影，恰好罩住整具玉棺。
程仲突然注意到棺盖图腾的鸟爪纹路："这是红腹锦鸡的脚！我在禽鸟馆喂过…"话音未落，穹顶的角宿星骤然亮起，两条青铜巨蟒的囚牛首同时转向他，龙须无风自动。
盗墓头目的狂笑从暗处传来："豢龙氏的小崽子果然能唤醒镇墓兽！"他剩下的独眼在黑暗中泛着幽绿，“把吊坠喂给囚牛，就能打开…”
绯芸的子弹擦着对方耳畔飞过，却在触碰到星宿图的瞬间诡异地悬停空中。程仲看得真切，那颗黄铜弹头正在被星辉腐蚀，转眼就化成齑粉洒在玉棺上。
"戌时三刻要到了！"苏闫突然扯开衣襟，胸口纹着的后天八卦图竟在自行转动，“程仲，用你的血抹在吊坠上！绯芸守住生门！”
大金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虎啸。程仲手忙脚乱咬破手指，虎牙吊坠沾血的瞬间，整座墓室响起了清越的龙吟。玉棺轰然洞开，涌出的却不是尸体，而是条波光粼粼的地下暗河。
"走蛟道！"苏闫拽着两人跳进玉棺，冰凉的水流立刻灌进程仲的鼻腔。他在混乱中抱住大金的脖子，看见绯芸的手电光里闪过密密麻麻的青铜锁链——每根锁链都挂着具风干的动物尸骸，从东北虎到丹顶鹤，俨然是个水下动物园。
水流突然变得湍急。程仲的后脑勺撞到什么坚硬物件，抬头看见块倒悬的青铜匾额，上面虫鸟篆写着"豢龙池"三字。大金突然剧烈挣扎起来，虎爪拍碎水流中飘来的陶罐，里面滚出几颗布满齿痕的人类头骨。
"是献祭者的颅器。"苏闫的声音在水里闷闷的，"当年豢龙氏用通灵者喂养镇墓兽，这些…"他的话被绯芸的惊呼打断。女警的战术腰带被青铜锁链缠住，正快速拖向暗河深处的漩涡。
程仲把吊坠塞进嘴里，四肢突然充满奇异的力量。他像条游鱼般窜到绯芸身边，发现缠住她的根本不是锁链，而是条布满吸盘的青铜触手。"金哥！左边第三根锁链！"他在心里大喊。
东北虎的利齿精准咬断一根锈蚀的青铜桩，整片锁链网应声崩塌。绯芸趁机挣脱束缚，反手将战术手电掷向漩涡中心。冷白光柱里，隐约可见个盘坐在青铜莲台上的身影，穿着绣满星斗的周制玄端。
"是墓主人！"苏闫吐出串气泡，“他手里握着的…是程仲的吊坠！”
程仲定睛看去，差点呛水——那具千年不腐的尸身右手食指上，赫然戴着枚与他相同的虎牙戒指。水流突然开始倒灌，大金咬住他的衣领往侧方甬道拖拽。混乱中有人抓住他的脚踝，程仲回头看见盗墓头目狰狞的脸。
"把豢龙血给我！"对方手里的匕首划过程仲小腿，血珠在水中凝成诡异的虎头形状。玉棺方向传来令人肝胆俱裂的碎裂声，两条青铜巨蟒竟然活了，囚牛首张开血盆大口咬向众人。
绯芸的子弹这次精准命中头目手腕，苏闫趁机甩出枚五铢钱打中其眉心。程仲却被暗流卷向墓主人，在即将撞上青铜莲台的瞬间，尸身突然睁开了眼睛。
那是双爬行类动物的竖瞳。
程仲的瞳孔里倒映着那双非人的竖瞳，冰冷的水流裹挟着腥锈味直往鼻腔里钻。墓主人青灰色的面皮下突然鼓起数条蚯蚓状的凸起，玄端礼服上的星斗纹路开始逆时针旋转。他下意识攥紧虎牙吊坠，指缝间渗出的血珠竟在水中凝成细小的虎头，朝着尸身发出无声咆哮。
"闭气！"苏闫的吼声带着水波震颤传来。程仲感觉后颈皮一紧，大金叼着他猛地调转方向。青铜巨蟒的獠牙擦着耳畔划过，撕开的水流在肩头割出三道血痕。诡异的是那些血珠并未消散，反而像活物般游向墓主人手中的虎牙戒指。
绯芸突然从斜刺里窜出，战术匕首狠狠扎进巨蟒的囚牛首。刀刃与青铜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刀柄上警徽花纹突然泛起青光，竟将蟒首震得偏开半尺。"接着！"她甩给程仲半截墨斗线，自己却被反冲力推向尸身所在的青铜莲台。
程仲手忙脚乱接住墨线，发现浸水的蚕丝居然在掌心蠕动。大金的虎爪拍在他后背，借着水波推力，他炮弹般撞向正在结印的苏闫。风水师胸前八卦纹已经转到"震"位，指尖夹着的五铢钱正发出灼目的红光。
"乾为天，震为雷！"苏闫咬破舌尖将血喷在铜钱上，拽过程仲的手按在自己胸口。程仲感觉掌心纹路突然与八卦图产生共鸣，虎牙吊坠迸发的青光中，整条暗河的水流开始剧烈震颤。
墓主人的玄端礼服突然炸成碎片，露出下面布满鳞片的躯体。那些青灰色鳞片随着星斗纹路旋转不断开合，发出类似骨笛的凄厉声响。程仲太阳穴突突直跳，他听见大金在意识里狂吼：“他在召唤镇墓兽！”
暗河尽头的岩壁轰然崩塌，成群结队的青铜兽首如蝗虫般涌来。程仲看得真切，那些全是动物园里熟悉的动物——东北虎、金钱豹、丹顶鹤，甚至还有爬行馆的缅甸蟒。每只青铜兽首都张着血盆大口，獠牙间缠绕着黑雾凝成的锁链。
"是活祭的怨气！"苏闫的罗盘啪地爆开，碎片在水中划出数道血线，“程仲，让那东北虎咬破你左手无名指！”
绯芸突然从莲台后方闪出，警用甩棍精准卡住墓主人咬向程仲的利齿："你们风水师能不能少搞点自残仪式！"她的小腿被鳞片割得鲜血淋漓，却仍死死抵住尸身咽喉，“姓苏的！你的售后服务呢？”
程仲趁乱抓住大金的尾巴。东北虎金瞳骤缩，扭头在他指间轻轻一嗑。带着虎涎的血珠刚涌出，整条暗河突然沸腾起来。那些青铜兽首仿佛被无形之力牵引，竟调转方向扑向墓主人。
"豢龙血！"盗墓头目的嘶吼从暗处传来。程仲瞥见他残缺的左臂正扒着岩缝，伤口里钻出的居然不是血，而是细密的青铜丝，“快给我！”
苏闫突然甩出墨线缠住程仲的腰，拽着他冲向崩塌的岩壁："看头顶！"程仲仰头看见骇人景象——穹顶的星宿图不知何时变成了动物园的俯瞰图，虎山、狼苑、爬行馆的位置正在渗出黑水，而禽鸟馆区域浮现出熟悉的红腹锦鸡图腾。
"这不是墓…是豢龙氏的兽苑！"程仲的虎牙吊坠突然飞向岩壁某处。大金抢先扑过去，虎爪拍碎块凸起的青铜砖，露出后面雕着睚眦纹的玉璧。璧上阴刻的驯兽图里，有个戴虎牙戒指的人正在抚摸东北虎的额头。
绯芸的惊呼从后方传来：“这人是…程仲？！”
程仲定睛细看，寒意顺着脊椎窜上天灵盖。玉璧上的古人虽然穿着周制深衣，但那副挤眉弄眼的滑稽表情，分明和自己逗弄大金时的神态一模一样。更诡异的是，他怀里抱着的幼虎额前有撮白毛——正是大金幼年时的特征。
"轮回印！"苏闫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的血染红了八卦纹，“怪不得你能唤醒镇墓兽…你是豢龙氏的…咳咳…”
岩壁突然传来齿轮转动的巨响，玉璧上的驯兽图开始流动。程仲看见自己的倒影正在与古人重合，大金的虎啸声里突然混入了龙吟。墓主人发出愤怒的嘶吼，那些青铜兽首纷纷爆裂，涌出的黑雾凝成条独角虬龙，直扑程仲面门。
"坎为水，离为火！"苏闫撕开上衣，胸口的八卦图竟脱离皮肤浮在空中。绯芸趁机将染血的警官证拍在玉璧上，警徽与睚眦纹重叠的瞬间，整座水下墓室响起庄严的编钟声。
程仲感觉有股热流自虎牙吊坠涌入心口，抬手时竟带起道水波凝成的虎形。虬龙的黑雾撞上青光，激起的漩涡将众人卷向未知的黑暗。在意识消散前，他隐约听见绯芸的骂声：“…动物园入职体检可没说有盗墓险！”
黑暗持续了大约三次心跳的时间。
程仲的后背突然触到坚硬的地面，大金湿漉漉的舌头正在舔他脸上的伤口。他睁开眼，看见绯芸的战术手电光柱里飘着细小的青铜尘埃，苏闫正用撕破的衣角包扎腹部伤口，而众人此刻所处的…
"这是…猴山？"程仲撑着身子坐起来，指尖摸到熟悉的防腐木围栏。眼前赫然是动物园西区的猕猴观赏区，只是那些假山石头上刻满了甲骨文，投食口的位置嵌着青铜饕餮首。
绯芸捡起块带血的碎布，脸色骤变："这是我三天前给刑侦队老吴的笔录本封皮！"她突然举枪对准苏闫，“你们是不是早就在动物园下面修了暗道？”
风水师苦笑着掀起衣摆，露出腰间狰狞的青铜咬痕：“绯警官，倒斗的再缺德，也不至于在镇墓兽嘴里修主题公园。”
程仲突然按住躁动的大金。东北虎正冲着猴山最高处的假山低吼，那里本该是猴王宝座的位置，此刻却摆着具布满铜绿的青铜棺。棺盖上用朱砂画着幅诡异的画面：九个人首动物身的怪物正在朝拜某个戴虎牙戒指的身影。
"一、二、三…"苏闫数到第八个怪物时突然噤声。程仲顺着他颤抖的手指看去，第八个长着东北虎头颅的人形怪物，腰间挂着块刻"程"字的玉牌。
远处突然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绯芸闪电般关掉手电，三人一虎屏息缩进假山阴影。程仲感觉大金的尾巴毛全部炸开，他自己后颈的汗毛也根根直立——那绝不是人类能发出的脚步声。
月光穿过破损的穹顶洒下来，照出来者的轮廓。程仲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忍住惊叫：那是个高达三米的牛首巨人，青铜铸造的身躯布满绿锈，右手提着盏人皮灯笼，左手拖着条血迹斑斑的锁链。更骇人的是，它胸腔里传出数百个孩童的哭喊声，随着步伐起伏忽远忽近。
"戌时三刻。"苏闫用气声说。程仲低头看表，电子屏在黑暗中泛着幽幽绿光——23:45。
牛首巨人突然在青铜棺前跪下，灯笼里飘出团幽蓝鬼火。程仲看见棺盖上的朱砂画开始蠕动，第九个怪物位置缓缓浮现出他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