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东京湾

月光在退役油轮的舷窗上凝成霜花，林春燕蜷在雷达屏幕后啃凉馒头。冻疮手指在汉堡港的坐标上按出油印子，突然听见甲板传来骚动——苏文澜举着电报冲进来时，塑料凉鞋在结霜的钢板打滑，整个人撞翻装珍珠粉的搪瓷盆。
"春燕姐！大阪那批贴片机…"小姑娘带着哭腔举起浸湿的电报纸，“货轮遇到台风…”
林春燕的铅笔尖"啪"地戳穿世界地图，日本列岛顿时多了个窟窿。她突然蹦上操作台，解放鞋踢飞半盒螺丝钉："马大姐！把咱们的带鱼骨冲压机改造成贴片机！"冻得通红的手指戳向东京湾，“等拿下这个订单，我要让东芝的工程师都来学艺！”
改装车间瞬间沸腾。二十个女工推着冻带鱼筐涌进来，鱼腥味混着松节油在冷空气中发酵。林春燕踩着人字梯调试设备，麻花辫扫过结霜的管道，突然听见底下惊呼——周有财的皇冠车堵在码头，车喇叭按得震天响。
"姓林的！老子的冷藏车订单…"镶金牙的咆哮被海风吹散。
"周老板来得正好！"林春燕顺势滑下梯子，冻带鱼尾巴扫过对方锃亮的皮鞋，"您看这带鱼骨传送带，比日本原装的耐磨三倍！"突然扯开他西装内袋，塞进片冰镇海带，“当书签用，防虫！”
验货日当天，大阪商社的黑色轿车碾过满地冰碴。林春燕裹着军大衣蹲在甲板啃萝卜，突然拽过路过的杜明："把你中山装脱了！"冻疮手往他后背拍了个荧光掌印，“现代派行为艺术，给日本友人开开眼！”
谈判桌上，山本课长的金丝眼镜反着冷光：“林桑，我们的精密仪器…”
"山本先生摸摸看！"她突然掀开防尘布，带鱼骨导轨在阳光下泛着珍珠光泽，"抗盐蚀！自清洁！还附带天然润滑系统——"变戏法似的亮出放大镜，“您看这鱼骨纹路，比东芝的滚珠轴承精准两倍！”
验货员举起千分尺时，林春燕正用鱿鱼须蘸着机油修改参数。突然听见日语惊呼，她一个箭步冲过去，解放鞋在油污上划出弧线："这是创新！国际专利号都申请好了！"又从工装裤掏出皱巴巴的《人民日报》，“看！‘渔家女巧用生物材料攻克技术难关’！”
追加订单传真飘落时，林春燕正蹲在信用社金库写欠条。突然听见柜员尖叫——成捆的日元现钞涌出保险柜，淹没了她掉漆的塑料凉鞋。
"春燕姐！"苏文澜抱着账本发抖，“外汇管理局要来查…”
"查得好！"她突然扯开冷冻舱门，寒气裹着带鱼腥味扑面而来，"让他们看看，咱们创汇额抵得上半个水产公司！"冻疮手指向正在装货的远洋货轮，“告诉王科长，等这批导航仪运到东京湾，我给他弄条金枪鱼标本摆办公室！”
暴雨夜，改装车间亮如白昼。林春燕踩着解放鞋猛踹卡壳的冲压机，突然被电流击飞。醒来时躺在珍珠包装箱上，耳边是马大姐的哭骂：“万伏电压也敢用手摸！”
"这不没死嘛…"她扯开缠着绷带的手，眼睛突然发亮，“文澜！记录数据！刚才那下电击让带鱼骨导电性提升了！”
验收当日，东京湾的朝阳刺破晨雾。林春燕裹着油污斑斑的工装服，冻疮手在日方验收单上按手印。突然拽过山本课长的领带擦手：“合作愉快！下个月记得来参加我们的珍珠焊接技术展！”
返程货轮鸣笛时，林春燕正蹲在轮机舱数硬币。苏文澜举着电报冲进来：“春燕姐！乡镇企业说专利费…”
"给他们！"她头也不抬地画着新冷链图纸，“顺便把带鱼骨冲压教程寄过去——记得在每页夹片海苔当书签！”
月光漫进舷窗时，改装车间突然断电。林春燕踩着解放鞋蹦上变压器，麻花辫扫过裸露的电缆：“马大姐！把我那条荧光珍珠项链拿来当保险丝！”
"疯了吧？"马大姐的羊皮袄滑落肩头，“万把块的首饰…”
"这叫资源整合！"她突然扯断项链，珍珠滚进配电箱噼啪作响，“珍珠防静电，顺便给线路做美容！”
重新亮起的灯光中，二十台改装好的贴片机轰然启动。林春燕的冻疮手抚过带鱼骨导轨，突然笑出眼泪：“你们看！这天然纹路比数控机床还精准！”
海关检查那日，北风卷着雪粒子砸向甲板。林春燕裹着军大衣蹲在集装箱顶啃冻馒头，突然听见底下吵嚷——周有财带着市管会的人围住货轮。
"林老板又走私什么…"镶金牙的冷笑被海风吹散。
"走私改革开放春风！"她突然跳下货箱，解放鞋在冰面划出弧线，"周老板摸摸这冷链集装箱，比你们国营船队的能耗低五成！"变戏法似的亮出电费单，“市领导说要树节能标兵呢！”
货轮启航时，朝阳染红东京湾的海平线。林春燕的冻疮手攥着首付款汇票，突然听见背后惊呼——苏文澜举着晨报冲来，头版照片正是她踩着变压器修电路的疯模样。
“春燕姐！你上《朝日新闻》了！”
"写的啥？"她叼着鱿鱼丝眯眼看日文标题，“不管了，马大姐！把报纸复印两百份，挨个银行行长办公室塞！”
暮色降临时，退役油轮亮起星星点点的渔火。林春燕蜷在雷达屏后改图纸，显示屏绿光映着她新添的白发。冻僵的手指在"春燕牌"商标旁，又画了枚带鱼骨图案的徽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