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浦江的浪头舔舐着海关大楼残破的玻璃窗,十二根铜制指针在爆炸气浪中叮当坠落。乔砚之的金丝眼镜映着茶楼伙计胸前闪烁的雷管红光,钢笔尖悬在红蓝引线之间突然停住——倒计时数字竟是反着写的。
"倒悬钟!"白九龄的剑穗扫过数字,“松本家祖传的炸弹把戏,七年前炸沉过英国巡洋舰。”
乔砚之的钢笔尖突然转向伙计耳后,挑出半截青玉烟枪的碎屑:"三井物产雇的敢死队,倒舍得用德国雷管。"他忽然扯开伙计衣襟,露出心口纹着的白莲堂印记,“青帮叛徒配东洋炸药,白小姐清理门户倒是省事了。”
白九龄的软剑骤然收紧:"老娘最恨吃里扒外!"剑穗扫过雷管引线的瞬间,乔砚之的钢笔精准刺入数字"3"的镂空处。倒计时戛然而止,雷管内部传来齿轮卡壳的闷响。
"下次赌命前先看纹身。"乔砚之扶正眼镜,“白莲堂香主纹莲蓬必是九孔,这位仁兄多戳了个眼。”
浓烟中突然传来汽笛长鸣。两人扑到破碎的窗边,江面三井货船甲板上的密封箱正在集体冒烟。白九龄扯下旗袍下摆缠住手掌:“德国芥子气遇水挥发,得赶在涨潮前…”
话音未落,穿香云纱的身影突然从浓烟里窜出。茶楼伙计双目赤红地扑向窗台,绑着哑弹的躯体纵身跃向江面。乔砚之的钢笔脱手飞出,穿过那人后领钉在窗框,却见月白色旗袍掠过水面——菊代夫人站在快艇上甩出铁钩,精准勾住下坠的伙计。
"接住大礼!"白九龄踹飞半截消防梯。铁梯砸向快艇的刹那,菊代夫人怀里的密封箱突然弹开,漫天传单雪片般飘向租界。乔砚之凌空抓住一张,泛黄纸页上赫然是二十年前乔氏洋行与日本海军签订的密约。
"家父签的假合同。"他揉碎传单冷笑,“真货当年就泡在黄浦江底了。”
江心突然炸起数米高的水柱。白九龄的软剑缠住通风管荡向货船,靴底刚触到甲板就被滑腻的液体浸透。她弯腰沾了点绿色黏液:“乔少爷,你家的德国化学博士没教过妻子怎么封存毒气?”
"她丈夫死于苯酚泄漏。"乔砚之撬开密封箱卡扣,"这位未亡人改良配方时,怕是掺了点私人恩怨。"箱体内壁的德文警告标签被血指痕抹花,玻璃管里的绿色液体正在结晶。
货舱深处传来钢索断裂声。两人追着声响来到轮机室,只见成堆的《字林西报》捆住压力阀门,头条照片里乔老爷与日本军官的握手照被画上血红叉。白九龄剑尖挑起报纸:“令尊的英姿倒是四海传扬。”
"家父握的是引爆器。"乔砚之旋开压力表外壳,"当年他握着日本军官的手按开关,三井货船才沉得那么端正。"表盘内部黏着半块莲花糕,芝麻馅料里混着硝化甘油的味道。
警报突然响彻船舱。白九龄踹开通往底舱的铁门,瞳孔被眼前景象刺痛——成百上千的密封箱堆成金字塔,每个箱体都贴着不同帮派的标记。她挑起最近箱子的封条:“青帮上月失踪的烟土,倒是给芥子气当了陪葬。”
乔砚之的钢笔划过箱体编号:"劳驾通知各堂口,他们丢的军火、烟土和大洋,都在三井物产的毒气室里开联谊会。"他忽然用笔尖戳破箱角油纸,流出的德国马克上全盖着汇通银行钢印。
"威廉这老狐狸!"白九龄碾碎钞票,“假死脱身还敢留假钞…”
货船猛地倾斜。成箱毒气罐滚向船尾,撞碎舷窗涌入江水。乔砚之拽着白九龄跃上救生艇,身后爆炸的气浪掀飞了半个船头。浑浊江水中,绿色晶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
"芥子气结晶遇盐水会气化。"乔砚之划桨的手背暴起青筋,“白小姐最好祈祷潮水晚来半小时。”
白九龄却盯着江面漂浮的珍珠手包——那是她三天前在典当行丢失的私物,此刻正在毒液里上下翻腾。她突然纵身入水,软剑挑开手包搭扣,泡烂的胭脂盒里掉出微型胶卷。
"不要命了!"乔砚之的桨柄堪堪挡住扑来的毒浪。白九龄湿漉漉地爬回船上,胶卷显影出的照片让她倒吸凉气——青帮总坛的地下排水图,每个阀门位置都标着三井物产的樱花徽。
"虹口排水系统直通租界。"乔砚之的金丝眼镜蒙上水雾,“他们要在全城自来水管道投毒。”
暮色中的十六铺码头飘起秋雨。两人闯进海关署配电室时,穿苏格兰呢的安德森警督正在烧文件。白九龄的剑尖挑飞火盆:“警督何时改行当纵火犯了?”
"你们不懂!"安德森突然抽搐着倒下,后颈露出针孔大的血点。乔砚之扒开他眼皮:“虹膜扩散,中的是青帮蛇堂的蝮蛇毒。”
配电箱背后传来齿轮转动声。白九龄踹开铁门,穿长衫的账房先生正在操纵闸刀,手边《申报》上粘着茉莉花瓣。乔砚之的钢笔抵住他喉结:“劳驾解释下,公共租界的电闸怎么接进了日本领事馆线路?”
“小心!”
白九龄的警告晚了一步。账房先生突然咬碎后槽牙,毒液喷溅的瞬间,乔砚之扯下安德森的警服罩住那人头颅。毒液腐蚀呢料的滋滋声中,配电箱突然迸出火花——全租界的路灯在雨中同时亮起。
"倒计时开始了。"乔砚之望着窗外如昼的街市,“全城通电意味着排水泵启动。”
白九龄的剑穗缠住总电闸:“砍断线路?”
"虹口泵站有独立发电机。"乔砚之摊开被腐蚀的警服,呢料上显出焦黑的排水阀标记,“劳烦白小姐唱出空城计。”
秋雨砸在柏油路上泛起白烟。当白九龄的软剑劈开泵站铁锁时,三十台德国产抽水机正在轰鸣。她踹翻操作台上的东洋技师,却发现控制盘所有按钮都被焊死。
"要命,这铁疙瘩吃硬不吃软啊!"她抄起扳手砸向仪表盘,飞溅的玻璃渣中突然伸出戴着白手套的手——乔砚之握着虹口码头结构图,钢笔尖点在某个铸铁阀门上。
"令尊当年埋的暗门。"他扯松领带走向生锈的管道,“白莲堂初代堂主修租界下水道时,留了条直通黄浦江的泄洪道。”
污水没过膝盖时,白九龄剑尖挑起只死老鼠:“乔少爷所谓的暗门,该不会让姑娘家钻老鼠洞?”
"这边。"乔砚之推开伪装的砖墙。两人挤进狭窄暗道时,头顶突然传来密集的脚步声——穿木屐的忍者正将密封箱投入水井,箱体上的三井徽章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白九龄的软剑穿透砖缝,刺中某个忍者的脚踝。惨叫声中,乔砚之接住坠落的密封箱,箱体温度计显示内部已达临界点。他快速拆解锁扣:“氰化物晶体,遇水汽化能毒杀半座城。”
"让姑奶奶给它们洗个澡!"白九龄踹开暗门。月光倾泻而入的瞬间,两人同时僵住——成百个密封箱漂浮在四通八达的排水渠中,宛如一群等待引爆的钢铁河豚。
乔砚之突然看向怀表:“退潮时排水渠直通长江…”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闷雷般的巨响。白九龄揪住他后领跃上铁梯:"闸门开了!"污浊的水流裹挟着毒气箱奔涌而出,却在汇入江面的刹那被数十艘帆船围住——穿短打的青帮汉子们甩出铁钩,每艘船头都站着端步枪的白莲堂香主。
"还算赶得及。"白九龄甩干剑穗上的水,“各堂口叔伯听说要炸日本船,连压箱底的家伙都…”
她忽然收声。排水渠尽头,菊代夫人正站在汽艇上抛洒传单,珍珠手包在腰间晃得刺眼。白九龄摸向空空如也的腰间,突然暴怒:“又偷老娘东西!”
乔砚之按住她执剑的手:“那手包里装着威廉的私章,汇通银行的保险柜…”
汽艇突然转向外滩方向。月光照亮船头的身影,穿长衫的男人正在烧毁文件,火光中隐约可见乔氏洋行的船锚徽。白九龄的剑尖微微发颤:“令尊大人不是二十年前就沉江了?”
"所以今晚得钓条大鱼。"乔砚之的金丝眼镜闪过冷光,钢笔尖挑开密封箱最后的锁扣,“劳驾白小姐搭把手,给东洋朋友回个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