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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逆流钟声

租界追捕 六斤茶 2025-03-17 21:47
黄浦江的浊浪拍在十六铺码头木桩上,乔砚之的白衬衫紧贴着脊梁骨,月光把两人湿漉漉的影子钉在青苔斑驳的石阶。白九龄拧着发梢上的江水,珍珠手包里的指南针正指着江心燃烧的残骸。
"乔先生看够戏了?"她突然甩出软剑挑开乔砚之的衣领,“三年前江南厂爆炸案,你书房剪报册里贴着七十六份报道——别装傻,上个月我去当铺收账,正撞见你在翻白家旧船契。”
乔砚之慢条斯理地摘下金丝眼镜擦拭:"白小姐偷溜进我书房那天,打翻的砚台是光绪年间的澄泥砚。"他从裤袋摸出团皱巴巴的《申报》,1932年5月17日的头条标题被江水泡得发胀,“令尊的船锚怀表链,和这张爆炸现场照片里的表链纹路…”
剑锋突然抵住他咽喉,白九龄的珠花簪子啪嗒掉进江水。远处传来海关钟楼的《威斯敏斯特报时曲》,乔砚之摸出怀表对了对:“慢七分钟——和令尊的怀表误差完全一致。”
"闭嘴!"白九龄的剑穗缠住他手腕,"青帮刑堂的梅花烙出现在威廉尸体上,三菱重工的保险柜装着七年前的报纸,还有这张…"她突然噤声,从紧身旗袍暗袋抽出张泛黄船票,背面三菱标志在月光下渗着柠檬汁的酸气。
乔砚之的钢笔尖突然戳向船票边缘:"看水渍晕染纹路,这张船票被反复浸泡过七次——每次都在星期三下午三点。"他拽着白九龄闪进码头货堆阴影,两个戴斗笠的苦力正往舢板搬木箱,箱角火漆印着松本商社的菊花纹。
白九龄的软剑刚要出鞘,乔砚之突然捂住她口鼻。咸腥江风里飘来丝若有若无的杏仁味,搬箱的苦力突然栽进江里,木箱缝隙渗出紫黑色液体。
"氰化物。"乔砚之拽着她退后三步,"松本商社上个月进口的德国杀虫剂,报关单上写着…"话音未落,货堆后闪出个穿香云纱的身影——茶楼伙计捧着青花盖碗,袖口墨迹在月光下像干涸的血渍。
"乔先生,您要的碧螺春。"伙计笑得露出镶金门牙,"白二爷吩咐,若是瞧见小姐在江边贪玩…"他突然掀翻茶盘,盖碗里窜出条三角头的赤链蛇。白九龄的剑光比蛇信更快,斩断的蛇头飞进江面激起涟漪。
乔砚之的钢笔帽弹开蛇牙,墨水管里喷出的液体溅在伙计脸上,顿时腾起刺鼻白烟。"硫酸浓度35%,足够洗掉易容胶。"他踩着伙计后背抽出其怀里的牛皮纸袋,泛着鱼腥味的文件露出"江南造船厂股权转让书"字样。
白九龄的剑尖挑开转让书末页,突然僵住。公证人签名栏里,安德森警督的苏格兰纹章旁赫然印着船锚标志,日期显示为三天前。"父亲昨天还在法租界打麻将…"她突然扯过文件对着月光细看,“水印是七年前的老纸!”
海关钟声再次撕裂夜幕,乔砚之的怀表开始逆时针飞转。货场铁门突然洞开,十二个挑灯笼的日本浪人列队而入,木屐声里混着南部十四式手枪上膛的脆响。白九龄的珍珠手包甩出枚烟幕弹,拉着乔砚之撞破仓库玻璃窗。
霉味扑面而来,成堆的印度棉纱包在月光下像惨白的裹尸布。乔砚之的皮鞋踩到团黏腻的东西——浸透桐油的《泰晤士报》上,威廉·埃文斯的失踪启事被红笔圈出,旁边贴着张泛黄的戏票:天蟾舞台《钟馗嫁妹》,1932年5月17日夜场。
"这是爆炸案当晚…"白九龄的剑柄突然敲响铁皮桶,空荡回声里夹杂着齿轮咬合的咔嗒声。乔砚之掀开生锈的锅炉盖,黄铜钟表机芯在煤灰下泛着冷光,断裂的发条末端刻着三菱重工的樱花标志。
"逆时齿轮。"他用钢笔挑起发条,“安装在天文钟里能让时间回拨七分钟——白小姐,令尊昨晚打麻将是不是总在最后七分钟反败为胜?”
仓库铁门轰然倒塌,日本浪人的灯笼映出安德森警督的苏格兰呢大衣。白九龄的软剑缠住乔砚之的腰,纵身跃上通风管道。子弹擦着他们没入棉花堆,炸开的棉絮里飘出带刺青的人皮——青帮梅花烙下隐约可见船锚纹身。
"是父亲当年的二副!"白九龄的指甲掐进乔砚之肩膀,“七年前他说这人在爆炸里化成灰…”
通风管道突然剧烈震颤,成捆的日元汇票从裂缝里倾泻而下。乔砚之抓住张钞票对着月光:“序列号是七年前的旧版,但油墨未干——有人在用江南厂的印刷机伪造货币!”
下方传来钢锯切割声,白九龄的剑尖突然刺穿铁皮。冲天而起的火光里,二十台德国造印刷机正在吞吐日元,穿工装的尸体倒在操作台前,每人后颈都有梅花烙烫出的船锚图案。
"时间证人…"乔砚之突然拽着她坠入棉花堆,安德森的子弹打穿他们头顶的齿轮组。崩飞的黄铜零件雨点般砸下,每块碎片落地时都发出诡异的整点钟声。
白九龄在棉絮纷飞中劈开逃生通道,乔砚之的钢笔却插进砖缝。青苔剥落后露出暗门,门锁上七芒星图案正与怀表背面的凹痕吻合。门内传出上发条的咔嗒声,混着沙哑的德文哼唱:“MeinHerzschlägtimTaktderZeit…”
推开门刹那,白九龄的剑哐当落地。三百平密室里摆满座钟,每个钟摆都逆时针摆动,表盘显示着不同年份的5月17日。穿长衫的男人背对他们调校钟表,船锚怀表链随着哼唱节奏轻轻摇晃。
"父亲?"白九龄的珠花簪子当啷掉在青砖上。男人转身时,月光照亮他胸前插着的梅花烙铁——青帮刑具贯穿心口,却不见半点血迹。
白振廷的手悬在半空,怀表链突然绷直成锋利的钢丝。乔砚之拽着白九龄后仰的瞬间,三枚梅花镖擦着鼻尖钉入座钟,震得1932年的铜制表盘嗡嗡作响。
"别碰那些钟!"白振廷的吼声带着机械齿轮的摩擦感。他心口的烙铁随着呼吸起伏,暗红色锈迹顺着纹路渗进长衫,“每座钟连着十斤硝化甘油,走错一步…”
白九龄的剑穗缠住父亲手腕:"七年前您说去天津谈生意,结果在爆炸现场留下块带血的怀表!"她的珍珠耳坠在颤抖中折射着冷光,乔砚之注意到白振廷的怀表盖内侧刻着德文——ZeitzeugeSchutzprogramm(时间证人保护计划)。
安德森的狂笑从通风管道传来,苏格兰纹章的怀表坠下个铜制遥控器。白振廷突然扯开长衫,心口烙铁后露出齿轮咬合的机械装置:“他们在江南厂给我装了定时炸弹…别碰那个德式八音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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