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给水塔幽魂

秦颂的军靴碾碎冻土表面的冰碴，三十里外的给水塔在晨雾中时隐时现。程菲将最后一块带符文的头骨装进医用箱，金属卡扣发出清脆的响声。"这些符咒在实验日志里出现过。"她擦拭着镜片上的雾气，“三尾千代把萨满文字和现代医学结合，创造出某种…活体符咒。”
苏聪的怀表仍在发出齿轮卡死的异响，血色指针在给水塔方向颤动。大娃突然抢过怀表摔在冻土上，暗绿色血液从指缝渗出：“别信这鬼东西！我爹说过，给水塔下面埋着比刺猬坑更邪乎的…”
话音未落，摔碎的怀表里钻出条灰白色肉须，闪电般缠住大娃的脚踝。程菲的手术刀斩断肉须时，秦颂看清那东西竟是由无数细小刺猬刺编织而成，断口处渗出暗绿色粘液。
"是白仙怨气。"山羊大叔不知何时出现在营地边缘，羊皮袄下摆沾满晨露。老人烟袋锅指向给水塔方向，烟丝燃起的青烟在空中扭曲成刺猬形状：“当年日本子用白仙骨灰掺进水泥，砌了那座塔。”
医疗队收拾器械的响动突然静止。远处给水塔顶的灰影开始盘旋，像是嗅到血腥味的秃鹫。秦颂注意到程菲整理纱布的手在微微颤抖，医用剪刀的寒光映出她眼底的血丝——从昨夜到现在，这个总是冷静的女军医已经三十个小时没合眼。
"必须在天黑前赶到。"秦颂展开军用地图，铅笔尖在标注"给水塔"的位置戳出凹痕。苏聪蹲在旁边调试无线电，旋钮里突然传出类似指甲刮擦铁皮的噪音，惊得他险些摔了设备。
大娃突然抓住秦颂手腕："不能走南沟子！那边有…"青年脖颈处的溃烂伤疤突然渗出暗绿色液体，程菲的医用镊子夹起棉球正要擦拭，却被山羊大叔的烟袋锅拦下。
"让他说。"老人浑浊的眼珠盯着儿子，“你娘临死前交代的事，该见天了。”
山风卷着腐叶掠过营地，大娃的羊皮袄在风中猎猎作响。青年颤抖着解开衣襟，暗绿色血管在胸口虬结成刺猬图案：“那年我八岁，亲眼看见日本兵把三十多个姑娘赶进南沟子。她们手腕都绑着红布条，布条上…布条上画的不是萨满符，是你们八路军的五角星！”
秦颂的铅笔尖啪地折断在地图上。程菲的医用箱翻倒，酒精棉球滚落在冻土表面，瞬间被暗绿色液体浸透。苏聪的无线电突然发出刺耳鸣叫，旋钮自行转动到某个频段，传出模糊的女声合唱——是苏联红军攻克柏林时播放的《喀秋莎》。
"1945年8月11日。"程菲突然开口，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手术刀柄，"关东军防疫给水部销毁档案那天，确实有批女战俘被转移。"她的白大褂衣领微微敞开，露出锁骨处陈旧的弹孔伤疤，“我在野战医院见过个姑娘，她说自己被注射过…灰仙骨髓。”
给水塔方向传来铁链拖动的闷响，大娃胸口的刺猬图案突然凸起血管。山羊大叔的烟袋锅重重敲在儿子肩头，暗绿色雾气从伤疤处喷涌而出，在空中凝结成三只刺猬虚影。
"白仙认主，灰仙索命。"老人从羊皮袄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半块发霉的日式饭团，"当年我给日本子当’灵媒’，亲眼见过他们用灰仙骨灰喂战俘。"他干枯的手指展开油纸，饭团表面布满蜂窝状孔洞，“吃下这个的人…会变成灰仙的容器。”
程菲的医用镊子夹起饭团碎片，在放大镜下显出无数蠕动的灰点："是孢子！日军把灰仙怨气培养成了真菌孢子！"她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暗绿色液体，“快销毁…”
苏聪的酒精灯还没点燃，饭团碎片突然爆开。灰白色菌丝如同活物般窜向医疗箱，程菲眼疾手快盖上箱盖，金属表面立刻鼓起密密麻麻的凸起。秦颂的军刀劈开菌丝网时，给水塔方向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
"是苏联红军的炮击残留！"秦颂拽过程菲扑向掩体，冲击波掀翻医疗帐篷。大娃被气浪掀翻在地，胸口的刺猬图案突然睁开三只血瞳。山羊大叔的烟袋锅在地上划出火星，老人口中念诵的满语咒文竟让漫天尘埃凝成刺猬形状。
烟尘散尽时，众人看见给水塔外墙裂开道三丈宽的缝隙。塔顶盘旋的灰影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嚎叫，无数灰白色肉须从裂缝中涌出，每根肉须末端都长着张布满尖牙的人嘴。
"准备硫磺弹！"秦颂给步枪上膛的手突然僵住——那些肉须表面浮现出模糊的五官，分明是昨夜牺牲战士的面容。程菲的手术刀当啷落地，医用箱里的黄仙骨剑发出嗡鸣。
苏聪突然指着裂缝尖叫："有人！活着的人！"顺着他颤抖的手指望去，裂缝深处隐约可见数十具倒吊的躯体，每具躯体手腕都系着褪色的红布条。大娃突然发狂般冲向裂缝，暗绿色血液在身后拖出长长的痕迹。
"回来！"秦颂的子弹擦着青年耳畔飞过，打碎块蠕动的肉须。程菲的黄仙骨剑脱手飞出，剑光在空中划出符咒轨迹，暂时逼退蜂拥而至的灰影。
大娃的嘶吼混着满语脏话在塔内回荡："娘！我看见娘了！"青年疯狂撕扯着倒吊躯体的麻绳，暗绿色血液滴在红布条上，竟将褪色的五角星染得鲜红。程菲追进裂缝时，医用口罩突然被腥风掀飞，露出她煞白的脸色。
"别碰那些…"女军医的警告被血肉撕裂声打断。大娃怀中抱着的"母亲"突然睁开灰白瞳孔，胸腔裂开伸出八条带倒刺的肉肢，将青年死死缠在布满菌丝的墙面上。
山羊大叔的烟袋锅重重砸在墙面，火星引燃了暗绿色血液。老人用满语呼喊着山神名讳，火焰中浮现出巨型刺猬虚影。程菲趁机抛出手术刀，精准切断两条肉肢，却发现刀刃已布满灰斑。
"接住！"秦颂将硫磺弹塞进程菲手中，步枪点射打碎天花板垂落的菌丝网。苏聪在混乱中打开医用箱，黄仙骨剑突然自动飞起，刺入倒吊躯体眉心。暗绿色脓液喷溅在程菲的白大褂上，腐蚀出蜂窝状孔洞。
大娃趁机挣脱束缚，扯下"母亲"手腕的红布条。褪色的五角星接触暗绿色血液的瞬间，整座给水塔突然剧烈震颤。塔顶传来琉璃破碎的脆响，灰影凝聚成三尾灰鼠形态扑向众人。
程菲的硫磺弹在此时爆炸，气浪将所有人掀出裂缝。秦颂在空中转身护住女军医，后背重重撞在冻土上。透过弥漫的硝烟，他看见裂缝深处伸出只覆盖白毛的巨爪，将三尾灰鼠扯回黑暗。
"是白仙！"山羊大叔跪倒在地，烟袋锅里的火星组成刺猬图腾，“大娃他娘…成了白仙的容器…”
夕阳将给水塔的影子拉得老长，苏聪正在给昏迷的大娃注射镇静剂。程菲撕开被腐蚀的白大褂下摆，露出绑满绷带的小腿："这些孢子会寄生在伤口里。"她将酒精倒在手术刀上，“帮我按住他。”
秦颂按住青年抽搐的手臂，发现大娃胸口的刺猬图案正在渗出血珠。程菲的刀尖划开皮肤时，暗绿色菌丝如同活物般缩回血管。苏聪突然举起个玻璃瓶：“血液样本在变异！白细胞在吞噬…刺猬刺？”
夜幕降临前的最后一缕天光中，给水塔裂缝深处传来铁链拖动的声响。秦颂握紧程菲递来的黄仙骨剑，剑身映出塔顶重新凝聚的灰影——这次不再是鼠形，而是某种长满肉须的人面怪物。
程菲将染血的纱布扔进火堆，跃动的火光在她眼底投下阴影："当年日军肯定在塔底埋了更可怕的东西。"她抚摸锁骨处的伤疤，“那个姑娘临死前说过…灰仙要收九千九百个魂。”
山羊大叔突然用烟袋锅在冻土上画出五个同心圆："五仙镇魂阵。"老人干枯的手指在圆圈间画出刺猬纹路，"但需要五件认主法器…"他的目光扫过程菲的黄仙骨剑，秦颂的军刀，最后落在昏迷的大娃身上。
远处传来狼嚎，给水塔的裂缝开始渗出暗绿色雾气。秦颂将子弹压进弹夹，金属碰撞声惊飞了塔顶的夜枭。程菲整理着所剩无几的医疗物资，突然发现医用箱夹层多了张泛黄的照片——是三个系着红布条的年轻姑娘，背后用日文写着"活体实验第49组"。
夜风卷着火堆余烬飘向给水塔，苏聪的无线电突然自动开机。沙沙的噪音中，传来个带着关西腔的日语女声：“安达七三一…永生実験…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