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腐殖

消毒水混着焦糊味在走廊里发酵，苏逸的战术靴碾过满地玻璃碴，鞋底粘着的血痂在地砖拖出蜿蜒红线。江蕙的枪口始终保持着四十五度警戒角，应急灯在她睫毛投下的阴影里颤动，像把悬在弦上的刀。
"停。"袁家突然举起紫外线手电，光束定格在防火门把手的螺纹处，"三层皮屑组织，刚脱落不超过两小时。"她的镊子夹起半片透明胶状物，在蓝光下泛起鱼鳞状纹路。
林轩杨的瞳孔微微收缩："医用硅胶手套的内衬。"他掏出证物袋时，袖口露出半截陈旧烧伤疤痕，“周文倩在太平间待过四十七分钟——足够给尸体安装微型信号发射器。”
沈风的重型防弹盾牌"哐"地撞开安全门，陈年铁锈簌簌掉落。苏逸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前旋转楼梯的弧度与四年前缉毒队突袭的烂尾楼高度重合。他摸出薄荷糖咬得咯吱响，冰凉刺痛感强行切断记忆闪回。
"血渍走向有问题。"江蕙的枪管轻点台阶边缘，那里有串断续的暗红色圆点，"正常人逃跑时滴落血迹呈椭圆形，这些…"她蹲下身用棉签蘸取样本，“边缘太规整了，像用滴管画的。”
袁家的便携式光谱仪发出嗡鸣："合成血红蛋白，混有抗凝剂。"她突然拽住要往上冲的沈风，“是诱饵！”
话音未落，头顶通风管道传来金属扭曲的呻吟。苏逸条件反射地扑倒江蕙，整段铁皮管道擦着他们后背砸下，飞溅的螺丝钉在墙面弹射出火星。沈风抡起盾牌挡住迸射的碎片，却漏过一枚射向林轩杨的螺帽。
“叮！”
苏逸甩出的战术匕首在空中撞偏螺帽轨迹，刀刃插进墙体的瞬间，林轩杨已经掏出压力计："管道切口平整，用的是液压剪。"他的指尖抹过断口处的油渍，“航空润滑油，全市只有三家医院采购过。”
江蕙的配枪保险栓弹开声在密闭空间格外清晰："分两组。沈风带三个人封锁所有出入口，苏逸跟我去器械科。"她的目光扫过苏逸后颈擦伤，“还能打吗？”
回答她的是苏逸扯开止血绷带的嘶啦声。男人将染血的绷带缠在掌心，抬脚踹开变形的管道："四年前张振国替我挡了三枪。"他的鞋底碾过满地油污，“这次该我还债了。”
器械科铁门虚掩着，门缝渗出怪异的甜腥味。苏逸用匕首尖挑开条缝，看见成排不锈钢货架间堆满过期医疗器械。江蕙的战术手电扫过某台心脏除颤器时，苏逸突然按住她手腕——仪器显示屏上有枚新鲜指纹。
"电容屏残留电荷成像。"林轩杨的声音从耳麦传来，"给我二十秒。"他的键盘敲击声混着电流杂音，“指纹比对完成，是器械科三个月前开除的库管员王德发。”
江蕙的平板弹出档案：王德发，因私卖过期缝合线被举报，离职当天在宿舍上吊未遂。照片上的男人眼白浑浊，脖颈处有道蜈蚣状疤痕。苏逸的指尖划过电子档案的亲属栏：“配偶周文娟，三年前乳腺癌去世。”
"周文倩的堂姐。"袁家突然插话，显微镜的目镜在她脸上印出两个光斑，“王德发医疗事故记录显示，他曾给周文娟注射过期的镇痛剂。”
某种冰冷的逻辑链条在苏逸脑中成形。他抓起货架上的氯化钠注射液砸向角落监控探头，飞溅的玻璃渣中，藏在摄像头后的微型发射器闪着红光。江蕙的子弹几乎同时击碎装置，但已经有三秒视频流完成传输。
"他们在收集你的行为模式。"林轩杨的警告伴着刺耳电流声，“对方有顶级侧写师！”
黑暗突然降临。
备用电源启动的三十秒间隙，苏逸凭借记忆扑向药品冷藏柜。他的掌心触到柜门把手瞬间，后颈寒毛陡然竖起——金属表面温度比环境低十五度。
"柜体被改装过！"示警声和破门声同时炸响。江蕙的子弹精准打断冷藏柜电源线，苏逸趁机拽开柜门。成排玻璃培养皿冒着白雾滚落，每个都刻着警员编号。
袁家的检测仪疯狂报警："神经生长因子混合苯丙胺类物质！"她扯开防毒面具吼道，“快封存！这些气溶胶能诱发攻击性行为！”
沈风的防爆组破窗而入时，苏逸正用消防斧劈开通风管道。斧刃撞上某个金属物的瞬间，藏在管道里的机关被触发。成捆档案雪片般倾泻而下，每张都印着缉毒队员的体检报告。
"肾脏钙化灶分布图…"袁家捡起飘落的CT胶片，"这是用增强CT才能拍到的细节。"她的镊子夹起某张报告单的水印，“市局直属体检中心的公章。”
江蕙的枪托砸在货架上："查！四年前所有参与缉毒行动的队员体检记录！"她的怒吼在空荡器械科回荡，“我要知道他们的体检医生是谁！”
林轩杨已经盘腿坐在地上铺开档案，指尖快速划过不同报告单的医嘱栏："笔迹鉴定显示，所有异常指标备注都是同一人书写。"他的瞳孔在防毒面具后急剧收缩，“体检中心副主任医师，赵明诚。”
苏逸的呼吸凝在喉间。四年前行动前夜，正是赵明诚给他做的战前体检。那个戴着金丝眼镜的医生拍着他肩膀说：“小伙子肾上腺素水平有点高，注意控制情绪。”
"找到王德发了！"沈风的喊声从走廊尽头传来。众人冲进废弃消毒室时，看见个悬挂在输液架上的男人。王德发的白大褂皱得像咸菜干，脚底离地十公分微微晃动，脖颈勒痕与旧伤完美重叠。
"死亡时间不超过四十分钟。"袁家的解剖刀划开尸斑，"舌骨骨折形态符合自缢特征，但…"她的镊子从死者指甲缝夹出丝荧光纤维，“这是手术缝合线，和器械科失窃的型号一致。”
林轩杨突然拽过苏逸的右手，用紫外线灯照射他掌心："果然有磷光反应。"他指着那些发亮的颗粒，“你劈开通风管道时沾到的追踪粉末。”
江蕙的战术平板突然弹出红色警报，全市交通监控画面疯狂刷新。当第13个摄像头捕捉到某辆救护车时，苏逸的拳头砸在控制台上——车尾急救灯闪烁频率，正是摩尔斯电码的"SOS"。
"声东击西。"林轩杨快速破解信号，“他们在转移真正的研究成果！”
暴雨重新浇透城市时，苏逸看着救护车消失在环城高速出口。江蕙的配枪还带着余温，枪管雨水蒸腾起白雾。远处传来袁家指挥搬运证物的声音，混着沈风骂骂咧咧的抱怨。
"赵明诚今天休假。"林轩杨擦着被雨淋花的眼镜，“住址登记在临江苑17栋。”
苏逸吐掉嚼烂的薄荷糖纸，舌尖残留的辛辣刺激着神经。四年前张振国咽气前抓住他手腕的力度，此刻突然在右腕复活。他扯下湿透的战术手套，露出那道被指甲掐出的月牙形疤痕。
江蕙的枪口突然抬起，雨水顺着准星滴落："别碰那个疤痕。"她的警告比子弹更锋利，“自虐式忏悔只会影响判断。”
救护车的鸣笛声在跨江大桥上炸响。苏逸发动引擎的瞬间，听见后座传来林轩杨的叹息："赵医生女儿去年考上了警校。"平板上弹出张青春洋溢的证件照，“刑侦专业第一名。”
雨刷器在挡风玻璃上划出扇形盲区，苏逸的指节在方向盘上泛白。当江蕙的配枪重新装满子弹时，他们都在后视镜里看到了彼此眼中的血丝——那是对真相既渴望又恐惧的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