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易水失魂落魄的出了诏狱,王觉躲在暗处等着她。
“王爷如何?”
她摇了摇头,昏了过去。
即便内心强大,抗压能力极强的陈易水,在看到自己爱人惨受折磨时,也承受不住大病了一场。
小昭和照照哭着看她,见她醒了,又忙着喂药喂水喂饭,她一一拒绝。
她看不到自己蜡黄色的脸,枯瘦的身体,比起往时受了近十斤。
即便看到了也没心思吃饭,王爷那张惨绝人寰的脸时时刻刻的浮现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她做个好几个噩梦,梦中朱常浩吊在房梁之上拼命挣扎着,这时她推开了门进来了,朱常浩憋的通红的脸,瞪着陈易水道:“小……易……救……救……我。”
她跑过去抱着他挣扎的双腿,让他得以从绳子上解脱下来,奈何力气太小了,救不了他。
梦中的陈易水亲眼看着朱常浩被活活勒死,吓得跌落在地,失声痛哭。
那是来自心底的绝望之声。
小昭和照照摇醒她,替她擦去眼角的泪,将药递给她。
“王爷……王爷……”
照照从未见过她这般模样,吓哭了,声声喊着:“小姨,小姨。”
陈易水没有心情哄他,而是看着王觉哭道:“道长,我该怎么救他,我该怎么救他?”
王觉无奈摇了摇头,他也没有办法。
朱翊钧怎会将对自己有威胁的人放出来,即便出来,也只能是躺着出来。
陈易水掀开被子,从床上扑通一声跪下来,拽着王觉的衣角求道:“道长,求求你想办法救他,他……快死了。”
“王妃。”小昭将她搀扶起来,可她的腿却像是粘在了地上,任由小昭如何拽都拽不起来。
跪,不会跪出来办法,王觉救不了他。
朱常浩的生活规律的很,除去一日三餐,便是三日一打。
见他只剩一口气,魏忠贤来了,向许显纯求情,不能打死他。
许显纯冷哼一声,只道这是贵妃的命令。
“这天下是贵妃的天下还是皇上的天下?”
许显纯沉默了,是啊,即便朱翊钧再宠爱贵妃,可天下必定姓朱。
但即便皇帝不下令,待朱常洛称帝,他一样落不得好处,谁不知瑞王自幼与太子交好。
倒不如将希望押在朱常洵身上,想尽一切办法废除太子朱常洛,杀了朱常浩。
到时候,福王定会感激自己,努努力或许还会升迁。
二人产生了争执,许显纯誓死要杀朱常浩,魏忠贤绞尽脑汁要保朱常浩。
许显纯打算利用牢狱里的老鼠,老鼠被魏忠贤送来的饭菜毒死了。
许显纯打算制造一次意外,牢狱内房梁坍塌砸死朱常浩,被魏忠贤狱中的狐朋狗友告知自己,他又请人将房梁钉的紧紧的。
两个人就这样斗智斗勇,朱常浩竟因此得以喘息。
后来许显纯罢免了魏忠贤送牢饭的职责,魏忠贤无奈之下向客氏哭诉,请客氏想个办法。
客氏只有一个办法,杀了许显纯。
“月儿啊,我一把老骨头,如何能杀的了他啊?”
客氏冷笑一声,道:“你带他来见我,我自有办法。”
在她眼中,天下没有受的住她诱惑的男人,区区一个锦衣卫都指挥佥事,不在话下。
可没等到客氏和魏忠贤动手,天下便发生了一件大事。
福王朱常洵庶次子于九月二十六出生,朱翊钧的第四个孙子降世。
朱翊钧大喜,为了表达这种喜悦,决定大赦天下。
太子被放出来了,这近一年的禁闭险些将他逼疯,心里更加惧怕朱翊钧了,他知道,以自己的实力是斗不过他老子的。
朱常洛面对朱隐痛哭道:“先生,我……我是扶不起的刘阿斗。”
朱允炆闻此痛斥道:“住口,你身为大明太子,怎能如此不堪一击,大明的担子将来落在你身上,你如此自弃,如何担得起江山?”
朱常洛被惊醒,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此时朱隐叹了口气,历史上仁厚的他只做了一个月皇帝便驾崩了。
他语重心长劝道:“殿下不必太过忧虑。”
朱常洛点点头,又问了句:“常浩如何了?”
朱隐摇头,大赦天下后,诏狱许多罪犯都获得了自由,唯独朱常浩留在狱中。
“先生,该如何救他出狱?”
“我们救不了他。”
“那谁能救?”
朱隐沉默了,他也不知答案。
这时王觉请求觐见,将朱隐带到了城外去看陈易水,彼时她已经瘦的只剩一副骨相,有些吓人。
见到朱允炆陈易水拽着他衣袖跪了下来,哭道:“救救王爷。”
她实在没有办法了,只能寄托于朱隐。
朱隐心疼的看着她,将她搀扶起来。
突然,脑海中浮现一个念头,或许有人能救朱常浩。
万历三十九年十月十八日。
深秋,寂静的夜,京城内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人们正熟睡之时,紫禁城外突然几声划破天际的声响,犹如一道天雷,炸醒了大明百姓,炸醒了朱翊钧。
“来人,护驾,护驾!”
次日清晨,兵部上报,城内东西南北各四处皆留下火铳印迹,但未追查到何人所放,也未发现人员伤亡。
看着遗落在地上的子弹,朱翊钧决定见一见朱常浩。
这可把许显纯吓坏了,他对朱常浩动手的原因之一便是朱翊钧自从将他送进来后便不在过问,没想到突然要审问半死不活的他。
无奈之下,他只得向上呈报,朱常浩染了重病,行有不便,不宜面圣。
朱翊钧不听,让人将朱常浩抬进了乾清宫。
到底不是铁石心肠,见到这样的朱常浩朱翊钧还是心软了。
他将那颗子弹摊在手上,凑到朱常浩面前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儿臣不知。”
他的确不知,这事是朱隐找到了叶四做的计划,目的是逼出朱翊钧亲自审问朱常浩。
哪怕是个陌生人见到朱常浩的悲惨的模样都会有所动容,何况是他的亲生父亲。
不管朱翊钧怎样逼问,朱常浩皆是那句话:父皇不可废太子,废太子则天下乱,请父皇上朝与大臣一同商议国事,命世子出阁读书。
其实自朱常浩被抓进诏狱后,朝中从不乏替他开脱之人,奏书几十本的往乾清宫送。
可他们实在小看了这位少年继位的帝王,国本之争他都熬过来了,又岂将他们放在眼里?
朱翊钧依旧将朱常浩关进了诏狱,又罢免了许显纯,下令不得对其用刑。
他看得出他们的目的是逼自己就范,而非逼宫,那便拖着吧。
当然,也不能一点事都不做,他还是让兵部彻查此事。
可直到除夕,此事依旧无果。
这件事就一直这样拖着,奏折源源不断的往宫内送,不速之客也源源不断的在宫外闹事。
后来,朱翊钧甚至都习惯了枪声,也不再害怕,只当是打雷了。
除夕那夜,陈易水买通了狱卒,去狱中陪朱常浩过年。
看到他的那刻,她咬住嘴唇迫使自己不哭出来,此刻的朱常浩身上还残留着数条伤疤,精神状态也不佳。
久郁成疾,他苦闷于父皇的无所作为,心中憋出了大病。
过了今夜,他才只有二十一岁,可看着他,陈易水脑袋里只有四个字:日暮西山,气数将近。
“小易,你怎么来了?”朱常浩干裂的嘴唇扯出一抹笑,已经很久没见到她了,本以为这个除夕会孤独度过。
“嗯,我给你带了饺子,牛肉馅儿的。”
朱常浩点点头,接过来那碗热腾腾的饺子,忍不住哭了出来。
于她,不忍。
陈易水别过头去,克制着情绪,不敢看他。
无论如何都要带他离开,否则,这里便是他的坟墓。
万历四十年正月初七佳节,陈易水头上的祥云簪有异动,她去请教朱隐。
朱隐取出灵石,不知为何,她头上的簪子自己飞了出来,镶嵌在灵石上。
接着,灵石凸现一道紫光。
紫光下的灵石上印有十六个字:上元子时,阴血祭石,紫薇星变,灵门已开。
“何为阴血?”
思索片刻后,陈易水突然明白过来,笑道:“是我的血,我是熊猫血,阴性血,我能带他回去了,我可以救他了。”
激动之余,身体乏力的她倒了下去,好在小昭接住了她。
“小昭,我可以救他了,”她要以自己的血祭灵石,打开回去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