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生活不该是这样

第一百九十九章　生活不该是这样
　　亲爱的孙女，楠楠：你好。我希望这封信能顺利寄到你的手上。我很抱歉，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是多么地没有人情味，但我认为在那种情况下，这是最好的。我是你的奶奶。
　　经过了在滨海发生的事后，你的叔叔认为最好要搬来和我一起住在福建这里生活了。他们的到来，让我很高兴，因为我以前没有很多时间和我的孙子在一起。搬来后，虽然这里的各方面生活条件没有滨海那边好，但我决心使他们同样感受到家人对他们的爱。
　　在这段时间里，孩子们常提起你。他们问到你的幸福，也问他们什么时候会再见到你。你可以想象，这是一个敏感的话题，有的东西，我们不能机智地回答。你的叔叔已经尽量不跟他们谈到你，不要让他们总是想念着你。不过，我自己却常常挂念着你，我不知道你的生活是不是过得好。
　　因为我们无从回答孩子们的问题，所以，近来，明明已停止了他的问题。然而，萱萱还是在不依不饶地问着有关你的情况，还不断地给你画画，甚至开始对她的老师和同学编造了关于你的故事。两个孩子都在一个很专业的保姆照顾着，她帮助他们适应没有母亲的生活，但连保姆自己为此而担心，担心这两个孩子的身心健康。
　　我咨询过心理医生，如果我跟你沟通，是不是有益于他们的健康。这个建议得到了心理医生极大的鼓励。你叔叔不知悉我们之间的这种通信，他也不赞成这个想法。但是，萱萱对我来说是非常重要的，而你，对萱萱来说，是最重要的人了。
　　因此，我诚恳地问你，你是不是考虑一下重新跟你的堂弟和堂妹来往。我们可以从写信开始，无论是书面还是电子的，都行。然后，也许我们可以用电话来交谈，到最后，如果你愿意，就过来看看他们。
　　对这个要求，不论你是怎样想，我都会理解。我写这封信完全是为了萱萱好，你可以发电子邮件来，也可以按邮寄地址写封信过来，能收到你的信，我都会感到十分高兴。
　　爱你的奶奶
　　梁楠把信纸折叠好，放在床旁边的桌子上，手还在颤抖。梁楠靠在枕头上，回味着祖母那些枯燥无味的话。过去，她不与梁楠联系，因为她想见梁楠，还是因为她对过去忽视梁楠的存在而愧疚。梁楠不知道答案，她现在只为这种突如其来的亲近而心情沉重。
　　林烨可以看出，梁楠的心在纠结着，她的下巴颤抖着，可她正在把心中的情绪锁在心中。
　　“好啦。”林烨安慰她：“把想说的话说出来吧，楠楠。”
　　这一提醒，倒是让她崩溃了，梁楠靠到林烨怀里。林烨把她抱在胸前。她没有林烨所预期的那样哭泣，但她面颊沾满了眼泪。
　　“我想念他们。”她终于喃喃地说，她的声音破碎颤抖。“我很想念他们。我想要看到他们快乐、无忧无虑地成长。”
　　“我知道。他们也很想你。楠楠，也就是说，就像你爱他们那样，他们也爱你。”
　　林烨抱着她，她哭了出来。当她能正常呼吸，她放松下来，擦着她绯红的脸颊。
　　“我不想再哭了。”她说，擦掉了眼泪。“这让人感觉得，我所能做的一切，就仅仅是心碎和哭泣。”
　　“你不能把所有的事都放在里面，楠楠。哭出来。如果你想要尖叫，你就尖叫，但别让它毁了你。我希望你不要低估你的力量。”
　　林烨把一只手举到她的脸上，大拇指揩着她湿湿的脸颊。
　　“谢谢你。”她说，试图微笑——她的目光和林烨相遇，并且停留了许久，直到林烨感觉到身体的每一部分都蠢蠢欲动起来。林烨把手放下，他需要把眼睛转开，他担心自己为所欲为起来。梁楠转过身，把装饰的枕头推到地板上，调整枕头，侧躺下来，面对着林烨。
　　林烨仿效梁楠，把在他身边的小枕头推到地板上，也在梁楠对面侧睡着。
　　“感觉好些了吗？”他问，眼睛注视着梁楠，就像要通过梁楠的眼睛看透梁楠的心。梁楠没有把眼睛转开，不想隐藏心里混乱如麻的情绪，让他看到就看到吧，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不知道怎么办。”梁楠说，把手放在枕头下。“我多么希望能看到他们。但我怕这会使事情变得更糟，我需要考虑一下。”
　　“好吧。”他平静地说。梁楠看得出，他有很多话想要说。
　　“你想告诉我，”梁楠说：“你也认为去看明明和萱萱是正确的，对吗？如果你也那样认为，而我却忽视这封信，什么都不做，远离他们的生活，那么，就再没有什么比这更伤害他们了。”
　　微笑在林烨的脸上缓缓绽放。“我不需要告诉你这些，是吗？”
　　林烨笑得很阳光，而梁楠只是勉强地微微一笑。
　　“但愿你不要总是能看透我的心思。”
　　“好吧，你不要说得太多了。”林烨告诫她，尽力忍住笑。
　　“嗯，我不说了，我也不想再哭了，我都哭得筋疲力尽了。”
　　林烨哈哈笑起来。“我理解，如果你需要我，我就在你身边。但在你哭泣时，我不会陪着你哭。”
　　“谢谢。”梁楠温柔地微笑着。“但我也不会要你陪着我哭的……”
　　林烨为她的这句孩子话大笑起来。
　　“笑什么？难道你没哭过吗？”梁楠逼问道，推一下他的肩膀。
　　“你见过我哭吗？”他问，脸上是一个灿烂的笑容。
　　“看到过一次。”梁楠连想都不想，就直接了当地回答。他的笑容消失，他们互相凝视，迷失在那个夜晚的记忆中。就是星空下的草地上的那一个夜晚。那个他们要彼此原谅的夜晚。那个梁楠给了他一切的夜晚。
　　梁楠屏住呼吸，无法将视线从他眸光的热烈中移走。
　　“是的，有一次。”林烨喃喃地说，仍然和她四目相对，拒绝看到别处去。林烨的眼睛飘向她的嘴唇，心跳加快了步伐。
　　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有些飘忽不定，有些迟疑不安。
　　林烨正想低头向她，这时她问：“你明天跟我一起做件事，行吗？”
　　她的声音让林烨感到惊讶，林烨往后靠，试图平息身上的每一个猛烈跳动的脉搏。“无论你想要我做什么，我都乐意。”
　　“你会跟着我去和我一起挑选一个冲浪板和一套潜水衣吗？”
　　林烨的微笑比任何时候都开心。“我愿意。”
　　他们的话题转到了冲浪，直到她的眼睑变得沉重，最终没有重新睁开。林烨伸手过去关上灯。林烨正要爬下床时，她的手抓住了林烨的手臂。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翻了一个身，把林烨的胳膊放在她的肚子上——不放手。林烨躺到在她背后，将她向自己抱紧，闻着她的气息，直到她鼾声微微响起。
　　梁楠被一点凉意惊醒，伸手去拿毯子，但是身边没有一张。梁楠睁开眼睛，在黑暗中眨着眼睛。她可以听到背后的呼吸声，感觉林烨的身体在自己的后背上的压力，他们的手交织在一起。梁楠把自己的手指小心地松开，下了床，要去上厕所，喝杯水。
　　黑暗中，梁楠小心地朝着浴室的方向走，扶着墙走。最后梁楠推开了门，关上它，打开灯。
　　一边刷着牙齿，梁楠一边在想，是否应该睡在那张大床上的远侧，这样他们就没有这么近了。今晚，他已经有两次想吻梁楠了，梁楠差点就让他吻了。但梁楠害怕，退缩了。尽管他们之间有过这么多的伤痛，但在这种情感的脆弱时分，这些伤痛最容易被忘记。
　　他为什么会躺在你的床上，梁楠？梁楠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叹了口气，然后从一个巨大托盘拿起一个玻璃杯，斟满它，走回卧室。
　　当梁楠打开浴室门，林烨突然从床上坐起来。
　　“林烨？”看到他这一突然举动，梁楠的呼吸一下子中断了。
　　“林烨？你还好吗？”梁楠的心跳加快，看着他僵硬的姿势。
　　他表现的很混乱。“楠楠？”
　　“我就在这儿。”梁楠对他说，抓紧玻璃杯，梁楠站在门框上。他看来是做了一个恶梦。从这一侧看去，看到他恐慌、沉重的呼吸的样子，很是陌生。最后，他知道了自己身居何处，他的肩膀放心地耷拉下来。
　　“对不起。”他说。梁楠仍然一动不动，梁楠的手放在电灯开关上。
　　“没事。”梁楠平静地向他保证。“打开床头灯，然后我就能关上浴室灯，你不介意吧？”他把灯点亮，梁楠注意到，在他从开关上放下手的时候，他的手颤抖着。
　　梁楠关上浴室灯，回到床上。他挪动身子，仰卧着，手臂放在他的前额上。梁楠继续看着他。他的胸口起伏着，他在努力恢复常态。
　　“你梦见了什么？”梁楠问，知道这是一个林烨从来不想回答的问题。
　　“你！”他低声说。
　　那句话一滑出嘴，林烨就后悔得肠都青了，恨不得能把它从空气中一个字一个字地吸回肚子中。林烨把头转向她，而她完全保持镇静。
　　“每一次的梦境都稍有不同。但是在某种程度上，你总是最终会离我而去。我总是在这种结局中惊醒。”
　　她看起来好像愧疚。
　　“不，楠楠，不要为此责备自己，这不关你的事，这中是我自己做的梦。”
　　“但……我怎么能不愧疚？”她喃喃地说。“就因为我那样对待你，你每天晚上才会被噩梦惊醒。因为我对你做过的事，我怎么能不感到这是我的错？”
　　她的眼睛伤感地垂下。她挪得更靠近林烨了一点，心中充满内疚。林烨希望自己能有种力量把那种愧疚从她心中赶走。
　　“你脸上的愧意，就像穿着厚厚的铁面具，焊接在你脸上，因为你确信，你应该因为所发生过的事情而受到责备。你为那些不应该由你负责的事情而折磨你自己，并且还拒绝关心你的人接近你。而你这样做，最终会伤害你在乎的人，你以为你是在保护他们，可你是在把他们赶走。”林烨镇静地说：“你不能继续再扛着那种内疚心理了。你不能把每个人都拒于千里之外了。生活不该是这样，楠楠。”
　　“我知道。”她低声说，擦去眼泪。
　　“生活在过去的错误中，没有什么意义，这只会是毁了你自己的未来。”
　　他的话诚恳得让梁楠震撼，梁楠紧握拳头静听着，泪水又一次粘湿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