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虚空

第三十章　虚空
　　第二天早上，梁楠气喘吁吁地醒来，浑身是汗。她缓缓翻了个身，坐在床边上，仍然喘着粗气，还晕乎乎分不出东南西北。因为盗汗，上衣紧贴在肿痛的背上，疼痛得像被火烧过一样刺痛。悄悄走进浴室，听到厨房里电视机的声音，梁楠想那是叔叔在喝咖啡、看报纸。
　　梁楠慢慢地剥掉衣服，转头看镜子，背上有几条不同长度的红胀的条纹。还好，这些都是肤浅的皮外伤，很快就能好起来，只是汗水一泡，就会热辣辣地痛。
　　梁楠钻到篷头下，希望把汗水冲走，就能把痛苦洗掉，也把与汗水一并洗掉，也把悲伤洗掉。然后，又潜回自己的房间，她打算就在房间里呆它一整天。
　　梁楠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起来，完成作业，有事做了，时间就可以轻滑而过。可悲的是，脑子总是一片空白，难以清晰敏捷地思考问题，所以，本来可以用一个多小时就能做好的两个《欧洲文学史》问题，现在多用了一倍长的时间。
　　晌午过后，梁楠听到李稚带着孩子们回来了。梁楠躲在房间里，不想出去见他们，可房门突然被打开，梁楠吓了一跳，抬头一看，李稚就站在门框上。
　　“明明和萱萱都想看到你还不至于是一副死猪的样子了，所以看到他们时，你要高兴起来。”容嬷嬷冷冷地说：“现在，该出来吃饭了。”
　　梁楠终于没有瘫软，她走进餐厅。
　　“楠楠姐。”萱萱一看到梁楠，就猛扑过来，抱住梁楠。梁楠弯下腰抱着她。
　　“你在姥姥家玩得开心吗？”梁楠问。萱萱连珠炮似地给梁楠说了她在她外婆家的趣事。
　　梁楠的目光和明明相碰，梁楠对他笑了笑，算是为了让他放心，她自己还能笑得出来。明明凝望着梁楠的微笑，发现这是一个真心的笑容，然后他也对梁楠微微一笑。梁楠能看到他眼里喜悦的光芒，因此，梁楠的心也释然了。
　　“我们今天去了水族馆。”明明说，萱萱接着说到了那些可怕的鲨鱼，还有海星。
　　梁楠坐到餐桌边，明明和萱萱一左一右地坐在她身边，她一边吃饭，一边倾听着他们的故事。整个一餐饭，梁楠都没有看李稚和梁顺仁一眼。等每个人都离开了桌子后，梁楠就完成她例行的本份工作。
　　洗涮的整个过程，梁楠都不能摆脱心中空落落的感觉。最后去睡觉时，梁楠睁着眼睛躺着，盘算着第二天早上醒来该怎么办。都好久没有去搭公共汽车了，梁楠想，现在，去学院方向的公车会不会还是33路。唉，都怪自己，让王雨寒生气了。看来，她是不会来接梁楠的了。
　　~~~~~王雨寒真的没来接梁楠。尽管见到林烨的车时，梁楠心里也暗暗高兴，但同时心里也在担心，她伤害王雨寒的程度也许比想象的更重。她们几年来的深厚友谊，这下是彻底要玩完了，前面的路上，等待着梁楠的，将是暗无天日的百年孤独了。虽然还有林烨，但林烨只是一瓶芬芳馥郁的醇醪，王雨寒是时时处处滋润心窝的凉白开，林烨无法完全替代王雨寒。
　　梁楠打开车门，迎接她的是林烨温暖的微笑。
　　“早上好。”林烨依然谦谦君子的风范。
　　“早上好。”作为回报，梁楠也微微一笑。“谢谢你来接我，真的很感激。”一进车里，梁楠就能闻到他那种醉人的清香。今天早上，能以这种情况开始一天的生活，也不算差了。
　　“不客气。”他漫不经心地回答。开了一会儿后，林烨说：“我昨天去了图书馆，以为能看到你。我本来精心策划了一个惊天阴谋，想让你振作起来。”
　　梁楠咬着嘴唇。“我很抱歉，我都完全忘了要去图书馆这事了。这几天心情我心情都不是很好，所以，都没有想要出去的心思。”
　　“我知道。”他回答说：“你今天看起来好一点了。”
　　“我没事了。”梁楠轻声地说。
　　话是这么说，可梁楠心里知道，没能跟王雨寒坐在同一辆车里，这对梁楠来说，意味着什么都不好。她担心，王雨寒可能不会原谅她了。想到这里，梁楠的心隐隐作痛。
　　“昨晚你们男队不是有场球吗？”梁楠问，试图说得梁楠真的对那一场球很感兴趣的样子“滨海输给杭州队了，比分很接近。”
　　“你昨天去图书馆没见到我，那么你就自己跑哪去了？”
　　“我在上海那边有几个朋友过来，然后我们去了一个酒吧喝了几瓶啤酒，然后去听了一个本地乐队的演唱会，就这些了。”
　　这些谈话内容，东一句西一句，但就是能让林烨感觉，梁楠真的从阴影中走出来了。然后林烨继续告诉梁楠那天晚上的事。梁楠尽可能集中精神来听林烨的诉说，但越接近学校，梁楠变越是心烦意乱。
　　梁楠不知道林烨都说了些什么，因为途中梁楠的思绪早已飞到很远的地方，最后才收回时，梁楠听到他说：“有是有时间，我就带你一起去一趟北京。”
　　“什么？不！我不想去北京。”然后梁楠往他那边看过去，他抿着嘴唇，似笑非笑地，有点诡秘。
　　“哈，这一句话，真的很有效。我只是看看你是不是在听我说话。”他说，还在傻笑着。
　　短暂的沉默之后，他安慰梁楠说：“你们会再和好起来的。”
　　梁楠心里却想，他这种承诺是对事情毫不知情的承诺，但梁楠还是勉强地挤出一个表示同意的微笑。
　　今天走廊显得那么漫长，那么拥挤——感觉永远都走不到梁楠的储物柜。她的心砰砰地跳，转过拐角，发现没有人在自己的柜子边时，梁楠心中的一块石头才落了地。
　　梁楠拿了书，溜进教室，好像没有谁注意到梁楠。梁楠坐在第一空桌上，等待着一周伊始的考勤和新闻课，就这样又要开始梁楠漫长、烦恼的一天。梁楠没敢抬起头来环顾房间，看看王雨寒是不是也来了。
　　接下来，梁楠确实看到了王雨寒。在拥挤的走廊里，在人群中，她飘荡的长发很容易被梁楠发现。这段时间里，她通常是跟简洁或者张杰成一起走路的。
　　梁楠选择了自己和梁楠保持一定的空间距离。梁楠从远处看着她，希望她也会看到梁楠，然后走过来。她应该知道梁楠对自己说过的话感到非常的内疚。但梁楠现在无法亲口告诉她这些，因为她不在梁楠跟前。
　　林烨每一节课都陪着梁楠，即使有的课他并没有选修。他经常出现，已经让梁楠的心飘飞、失控，好在心脏是被固定在身体里。
　　开始时，林烨只是跟她说些他过去的一些琐碎的事情，他并不在乎梁楠是听还是不听，好像只是在分散梁楠的注意力，不让他总是想着她跟王雨寒闹的别扭。梁楠为了表示她在倾听，也偶尔有礼貌地点了点头，让林烨继续他的絮絮叨叨。
　　梁楠自己内心也在自责，她担心，如果林烨发现自己只是在一个行尸走肉旁边走着，那么，他的感觉将会是怎样的呢？梁楠已经形神分裂，内疚吞噬了她——慢慢吞噬着她的内心。
　　梁楠和林烨一起走出教室，可她跟王雨寒之间的问题依然萦绕心头，挥之不去。林烨一边走，一边凑到她耳边说：“我们出去一下，离开这里。”
　　“今天的课结束了吗？”
　　“你不能再呆在这里了，我们去拿你的东西，然后我们到我家那里去玩。”
　　这时梁楠才醒过神来，梁楠问：“可下午你不是还要去练足球吗？”
　　上次踢了那场球后，教练就让她们女队放一天假，然后接下来的三天就让她们苦练，为星期五的比赛做准备。但梁楠很确定，他们男队还是要训练的，他们的比赛是在星期四。
　　“我跟一个队友说了，告诉教练，我要去上医院一趟。”
　　梁楠想不出一个理由来拒绝他的邀请。梁楠跟着他到梁楠的储物柜，把该拿的书放到书包里，然后林烨也带着梁楠去拿他自己的东西。
　　糊里糊涂地，梁楠已经坐上了林烨的车。一路无言，等到林烨放慢车速，停在林烨家的门前，梁楠茫然中环顾窗外四周，她都还不知道究竟为什么让他拉到这里来了。
　　“到了。”林烨的声音穿过空气传来，这提醒梁楠，一路以来，他们都一直沉默着，并且有可能，刚才在车上，梁楠也许已经睡着了。
　　梁楠深吸一口气，下车。
　　一起走上台阶时，梁楠强迫自己装出很愉快的样子，让林烨看到，他努力使梁楠振作起来的行为不至于完会是一种自作多情。
　　林烨从冰箱拿了两瓶，继续沿着长长的长廊走去，通往了一个明亮的房间，里边放着一个钢琴和一个内置的书架。明亮的玻璃落地窗外是包围着在四周的一些大树，一套环绕木楼梯，俯瞰着整个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