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绝望爱与被动爱

第六十四章  绝望爱与被动爱
　　那年春天，九九答应做桓恕女朋友的那一天，她对桓恕说：“桓恕，你要知道，就算我们谈恋爱，我也不会跟你结婚。”
　　九九那时候活得太沮丧，心态不好，套用一句很俗的话，她时常会觉得，人生几十年，也不过是游戏着，晃荡者，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尽头。
　　但是潜意识里，九九还是觉得桓恕是个安分而善良的人，跟她不一样。她那时候，似乎没有足够的决绝来拒绝他，也不想欺骗他。所以她就把话说得明白，叫他自己做选择。
　　他们在一起了，九九也还是犹豫。九九会说：“桓恕，我真的没想过将来要结婚。”桓恕就会反问她：“那你要怎么办？”她神色迷茫：“我不知道，大不了找个寺庙做姑子。”“庙里不收你这样的。”“会收的。据说如今的和尚姑子都要求有学历，将来我研究生毕业，也尽够了。”桓恕就笑：“那我做和尚。本科学历应该也可以。”“我是认真的。”桓恕的手指拂过她的发，说：“傻话。”
　　仿佛只是在说笑。
　　类似的对话发生过不止一次，每次，九九都试图让桓恕相信，她不是在说笑，但每一次，桓恕的回应都只是那两个字：“傻话。”
　　直到那年秋天，桓恕借调到市里工作三个月。
　　那时候桓恕满心欢喜，因为所谓的借调，便意味着有机会正式调入市政部门。九九也为他高兴。与恋情无关，只是单纯为他高兴。
　　桓恕租住在一套两居室里，和同学合租，他住着不到二十平米的次卧。九九不大喜欢去那里。男人的家，男人的味道，她不喜欢。但是和桓恕在郊县时候不同，她们几乎每周都能见面，有时候约着逛街，有时候约着出去玩，也有时候，仅仅约出来一起吃顿饭。
　　和很多恋爱的情侣没什么分别。
　　那天是个阴天，深秋的风瑟瑟地吹着。九九给一个叫丸山的硕士留学生做语言辅导，辅导在下午五点钟结束，丸山请九九出去吃饭。
　　在那家和绿回转寿司餐厅，九九遇到了金煌，和那个有着波浪卷发的漂亮女子，她叫何韵佳，原是民族大学英文系的学生，毕业后在一家外企工作。
　　没有打招呼。可是坐得那么近，细细的交谈声就在九九身后，不时地传进九九耳中，就像是带刺的荆棘缓慢地碾过心田。
　　然后九九就听见何韵佳说：“阿煌，我们下月结婚，就请我朋友的婚庆公司来策划，好不好？”
　　九九的手一抖，筷子掉落在地上。金煌回应了什么，她也并未听见。仿佛又觉得金煌是什么都没说。九九记得金煌的习惯，有时候他不说话，其实就是不反对。
　　九九起身去洗手间，出来时遇到何韵佳。并排站在镜子前，镜子里是九九清水般略显苍白的面孔，和何韵佳妆容精致的俏脸。洗手池的水细细流着，何韵佳甜笑着对九九说：“我们下月十六号结婚，到时候你一定要去。”
　　九九的手抖了一下，接着，两只手就在细细的冰冷的水流下，手指绞在了一起，可她却笑着，说：“好啊。恭喜你们。”
　　何韵佳的笑颜如春花般灿烂。
　　从寿司店出来，和丸山在十字路口分别，九九望着沉沉的暮色，没有泪水，只是觉得自己又死了一回。
　　九九想起一个特别矫情的词，叫情深缘浅。情深是九九，缘浅是她和金煌。
　　她想起影视剧里总喜欢演的那些抢婚的镜头，只是觉得讽刺。要怎样矫情，才能弄到那一步呢？实际上她和金煌，就像向左走向右走的两个人，命运里早已渐行渐远。根本没有任何转圜的可能。
　　那一个星期里，九九情绪特别差。之后，系里组织她们学魏晋隋唐史的五六个学生去西安，去读墓志。
　　九九把手机落在了宿舍，她有七分是故意，不想跟人说话，尤其是桓恕。
　　整整两个星期，九九和洛洛几人，趴在冰凉的一座座石碑前，辨认那些或清楚或模糊的刻字。西安的秋意已浓，萧瑟的风吹着她们的发丝凌乱。九九的心也如那秋意萧索。
　　九九返京时，又是个阴天，白杨树叶落了满地。而那一天，是十五号，金煌结婚的前一天。
　　桓恕一脸憔悴地站在九九面前，问：“你究竟什么意思？玩消失吗？有意思吗？你知道我找不到你有多着急吗？后来我找到冰凌姐，才知道你是去了西安，可你去西安为什么不跟我说啊？为什么不开机啊？荀九九，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九九绝望地说：“桓恕，我们分手吧。”她觉得自己对不起桓恕。
　　桓恕说：“给我一个理由。”
　　九九说不出理由。桓恕丢下一句话：“你做梦。”
　　九九很难过，非常难过。桓恕痛苦的表情一直在她脑中。她也觉得痛。不知道是为金煌，还是为桓恕，抑或，是为自己。
　　第二天是周六，十六号，金煌结婚的日子。她不想去婚礼现场，也不知道能去哪里，心揪着，所有落入眼中的事物都面目可憎。
　　后来不知怎么回事，她就去了桓恕那里。
　　那是九九第一次主动造访，还是没有提前打招呼的突然造访。
　　桓恕很意外也很激动，他说：“九九，我爱你。我不会放开你。”
　　九九低声：“对不起。”
　　桓恕突然抱住她九九，亲吻她，“对不起”三个字湮没在唇齿间。
　　亲吻从客厅移到卧室，桓恕眼中是炽热的燃烧，仿佛嗜血一般。九九闭上眼睛，似乎是在一种极度的麻木与迟钝中，任凭桓恕笨拙地撕裂她的身体，很痛，她紧咬着下唇，隐隐地又仿佛能听到婚礼的喧闹，让她头痛欲裂。
　　云雨之后的桓恕有着前所未有的满足，他一遍遍说着：“九九，我爱你。”可他并不知道九九心里的悲伤。他怎么可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