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夜卧长谈（二）

第六十四章　　　夜卧长谈（二）
　　看着于毅情绪有些激动起来，两人心下都是不安，忙道：“于毅，这些事你不想再提，就不要再说了，你现在……”
　　“没事，没事！我没关系，说出来心里会好受很多，我放在心里这么久，一直没和任何人说过，现在都说出来，我会好受点，倒是你们两个愿意听我这个伤心人的啰嗦吗？”
　　乔谖、高明都点头应道：“你说吧，我们虽然没办法开导你这个专业人士，但是当听众没问题，我们保证今晚听过之后，什么都不记得。”
　　于毅淡然一笑，便接着说道：“我和她是邻居，我们一直是同一所小学，同一所初中，初三毕业那年，我们在一起了。后来，我们又是同一所高中，最后又一同考入了H大，一直以来，我都以为我们的人生轨迹已经定下来了，我和她，我们会顺理成章地永远在一起，结婚生子，白头到老。可是……大学毕业后，我留校了，她却执意要出国，我留过她，我发过狠，我甚至放下身段求过她，但她从来都是个很有想法的女生，从来不会为了什么事改变自己的想法，包括我，所以，她走了。”
　　两人听到这里，都唏嘘不已，于毅又接着道：“我等了她一年，最开始的时候，她偶尔还会和我联系，到了后来就干脆彻底地断了联系，我等到约定好的一年时间，却再也没有见到她。我疯了一样去国外找过她，但没有见到她。国外的朋友告诉我，她已经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在一家研究所混得如鱼得水，她已经如愿找到了实现自己梦想的地方。”
　　“她既然已经完成了心愿，那你们……那你们最后为什么没有走到一起呢？”
　　“我没有能够找到她，她也再没有联系过我。感情，从来不是她最看重的。她已经找到了自己想要的那片天，所以，她放弃了我，放弃了属于我们的九年，她想要的，已经得到，所以我也就无足轻重了。”
　　于毅说完，那两人听着都有些默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沉默了些时候，于毅缓过精神看了看两人，勉强笑道：“你们两个也别这样闷着不说话，像是默哀一样，我本人都不像你们这样苦着个脸，你们这样又是在做什么了呢？”
　　高明此时觉得自己与于毅有很相似之处，都是两个受过情伤的男人，“那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你为什么没有重新开始新的感情呢，都过去了八年，什么事是过不去的？”
　　“我试过，太累了，总觉得是在别人身上去找她的影子，我不想伤害别人，也不想骗自己，就算了。一个人过，也自在。”
　　“于毅，你……若是那么放不下，为什么不再……”
　　于毅知道乔谖想问他什么，便打断她，说道：“过了这么些年，我们，都已经不是彼此认识的样子了。而她，现在也只是我心里的一道伤口罢了。我曾经想把这个伤口藏着，但是却发现她化脓了，直到今天，我才知道这溃烂的伤口如果不一次性深入清理，把里面的脓水全部清除掉，这伤口是不会好的，只会越来越深，时间久了，便无法拔除了，到那时就算是想要清除都除不掉了。乔谖，你明白我的意思，这个道理对我是这样，对你也是一样的。”
　　已经说到了这里，乔谖怎会不明白于毅的一番苦心，她想了会儿便说道：“你的话，我明白。至于我的伤口，我既不会让它越来越深，更不会让它化脓，我虽然说不出来，但是，我正在慢慢好起来。我和他，所有的事情都已经是过去式了，我和你不同，你和茉心分开是因为她为了理想而放下了爱情，而我……我或许到了今天才想明白，我跟他之间，或许从来就没有爱情。”
　　她说得平静，就像是在复述一个故事，但高明知道，她心里是有恨的，“你别这么说，你把事情想得太坏了，这么悲观……不好。”
　　乔谖笑看了高明一眼，便问于毅道：“我这么想又有什么不对的吗？”
　　于毅便道：“没什么好或不好，这是你自己的真实想法，我早就说了，今晚，我们是‘卧谈’，只是闲聊，没有对错。”
　　乔谖微微一笑，便继续说道：“以前的很多事情，是我太天真，想得太少，做得太多，我只听了他一句‘喜欢’，就不顾一切扑了上去，从来没有细想过，他何曾为他的‘喜欢’，为我，付出过什么，哪怕雨天里的一把伞，都没有。他所谓的‘喜欢’，不过是变成了他束缚我的借口，不过是变成了他向我索取的理由。在他眼里，我不过是他的提款机，不过是他呼来喝去的傻子罢了，直到那个女人在我面前耀武扬威，我甚至还想要骗自己。”
　　乔谖顿了顿，忽然很轻松地说道：“不过，现在一切都好了，我没有必要骗自己，也没有再难过的理由。其实，我比你们两个都还要幸运，我从来没有失去什么，我毁灭的，不是爱情，不过是一场骗局，是一场自始至终没有真心、只有利益的骗局而已。所以，现在我想通了，一点都不再难过。”
　　真心或假意，越到后来，越让我们混淆不清，这真真假假之间，谁又知道谁说的话是真，谁说的话是假，有的真话那么假，是因为听的人早已经不再相信，也有的假话那么真，也不过是因为说的人，自己把自己都给骗了。
　　于毅见乔谖说完了，便道：“如果真的看开了，你倒真的是我们这三个人里面最幸运的一个了。经历过最痛的欺骗，你值得再拥有一份最真的感情，真真切切的，你还敢吗？我记得你以前和我说过，这世上除了你自己的家人，你谁也不会再爱了，那么现在呢，现在你还是要告诉我这句话吗？”
　　“我什么话也没有，我现在，只要能够把事情查清楚，还给之湄一个公道，也给我自己一个交代就好，其他的事情，我暂时还不想涉及。”
　　于毅点点头：“很好，你能这样当然是最好了。乔谖，我最开始接触你的时候，就觉得，你很坚强，比起你外表的柔弱，你有一个强大的内心。”
　　“我也从没想到自己可以做到这样。而内心强大，也是不得已而坚强起来的。”
　　“在上一秒钟之前，我还是很不放心你和李子乌一起调查的，但是现在，我放心了。”
　　“你们说了这半天，累不累啊？”一直被冷在一旁的高明插嘴道。
　　于毅便笑道：“是累了，那就你来接着说吧！”
　　“我？可是要我说什么啊？我又没你们那么离奇曲折的恋爱史。”
　　“怎么会没有，乔谖跟我说过一点的，你就别害臊了，我们两个都说了这么多，这可是‘卧谈’，你怎么能不交换一点自己的秘密呢？”
　　“高明，说出来吧，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把这件事藏着，可是放久了，你自己会更难受的，我们都说过了，过了今晚，我们什么都不会记得的。”
　　听到乔谖如此说，高明一咬牙，便道：“咳，有什么好说的，就是我之前一直暗恋着之湄而已，只不过我还没来得及跟她表白，她就出事了，这一年多以来，每次想到她，我……”
　　“高明，你不要太伤心了，我告诉过你，其实在之湄心里，是有你的，她只不过是没有让你知道。”
　　“有过我，这样我也至少好受些。但是，我……我不怕你们笑话我，我经常还会梦到她，在梦里，我们还是和以前一样，吵吵闹闹，开开心心的。”说到这，高明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乔谖与于毅自然也知道他是难过，但都不说什么，这种时候让该流的眼泪流走，比任何安慰都要有用。
　　于毅看着高明这样，忽然觉得，他其实是他们三个人之中那个还没有走出来的人，他的伤心难过始终在他自己心里放着，从来不曾有机会说出口，他的暗恋未见天日，他的痛苦又何尝不是这样呢？现在说了出来，心里多少会好受些。
　　一段未曾开始的爱恋，总是让人过分地期待它的美好，若是还未开始就结束了，只会让人无比惋惜。
　　高明见这两人都不说话，就只是看着自己伤心，便道：“好了，你们两个，看着我难过就这么有意思，还不快点找别的话题，让我把这点想哭的劲儿给憋回去。”
　　于毅便笑道：“要是不怕更伤心，我们就来聊聊着房子的主人吧。”
　　“何律师的事情？”乔谖高兴道：“好啊好啊！我对何律师还挺好奇的，之前听你们说话，他似乎也是有很多好玩的事情。”
　　于毅应道：“这何律师，可是我大学同学里面，最幸运，也是最幸福的一个人，他简直就是我们所有人都羡慕的标准人生。大学恋爱，毕业领证，然后打拼事业，不出几年，凭着自己的能力，事业有成，让妻子在家带孩子，他妻子现在就在家负责理财，后来是太闲了，便开了一家小店，也不为挣钱，只不过是解闷而已。”
　　高明缓过神来，便道：“这样的日子还真是悠闲，果然女生嫁得好就可以了，可是啊，唉……”说到这里他忽然长叹了一声。
　　“你怎么了？叹什么气，你也想嫁了？”乔谖笑问。
　　“别胡说！我不过是想到了我老姐，她也是二十好几的人了，就是不听劝，不肯找人恋爱，整天除了工作就是工作，说起来她还有理，说什么工作就是她的男朋友。”
　　“高原姐是事业心强，她本来就是女强人型的啊！”
　　“女强人也得要嫁人啊！你是不知道我妈每次催她，她不听就算了，后来干脆连电话都懒得接，弄得我妈天天找我来监视她，非得催着她找人快点嫁了！”
　　各人都有各人不同的难处罢了，谁又知道各自光鲜的背后会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