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一眼浩劫

第42章：一眼浩劫
　　雷纳的反应头一回迟钝地呆滞了几十秒，紫衣男子闲适地看了看他，然后用别人听不懂的巴利语与绿衣男子商量了一下。
　　绿衣男子眉飞色舞的表情让人惊艳地读不懂这类美态的潜台词，舒展的眉毛弯曲了美弧度，两人旁若无人地默契对视了一会儿。
　　紫衣男子笑着问了雷纳一声：“小人儿，大了的神情并没有增长多大的智慧哩！你来看我的眼睛……”
　　雷纳鬼使神差地将视线定格在紫衣男子的肉眼中，微秒的一刹那好像有一道光体文字射进他的眼睛里，他立即毫无半分心理准备地晕眩倒地，然后是一阵精疲力竭、万分脱力的羸顿感。
　　好像被什么力量抽走了身体中仅存的支持力，心脏似乎被銛利的刀子狠狠地剐了一下，又如内出血的血液凝结成块状，压迫神经造成身体缺氧。
　　很难以形容的痛苦，仿佛是将死之人才会体会到的压抑与绝望。他感到自己险些灵魂出窍，游离在肉身与自由魂魄的边界。
　　大口大口地喘气已经无法吸进或吐出有效的氧气，他几乎被一击击倒的，完全崩溃地饱尝正常生理系统瘫痪的残酷折磨。
　　很难想象此时的他与刚才还有意志的形态区别得如此直白，他开始打滚以驱散渐渐麇集的高度乏力与冰凉感。
　　这简直不是一个人捱得起的受罪与煎熬！
　　“老祖宗，是不是太操之过急了？”拂文内心焦灼地问。
　　“把他带下去吧！”紫衣男子挥挥手，拂文招来两个怪物将半死不活的雷纳抬了出去。
　　他暂时被安置在一个比较干净的房间里，满头大汗的他抬不起眼皮，更加说不出一个字。
　　抽搐的身子摇摇欲坠，整个精神面貌彻底被打垮。
　　拂文不停地擦拭他头上的汗水，虽然才刚刚服侍小主，但揪心的挂怀已经升华了好几次。
　　她的性子原本就是很本分地喜欢照顾病患的，就像她之前一直尽心尽力无私地当志愿者照料福利院的老老少少一样，何况这次是被上头吩咐下来的责任。
　　“啊……啊……”呻吟声痛苦地重复，雷纳最后的生存意识渐渐淡泊，灵魂似乎慢慢显现出将要脱离肉身的趋势。
　　“雷先生，雷先生，不要睡，听听拂文的声音！”她最终有效地唤回他快要失去的自控力。
　　“我想喝水……”雷纳用钢铁般的意志力暂缓住疲惫感，但是无法完全休止住这种威胁，他发现只要内心有一丝光明，这种困顿是会被打压下去一小会，弹性的空间微微增加了。
　　实际上他还不明白，老祖宗的那一眼对于初次承受的人来说必定会先经历一瞬间被控死，而后由于陌生性和相容性，凝聚混合还是需要一定的时间，如若找不到终极的解脱方法，终究还是无法逃出必死无疑的定论。
　　拂文赶紧倒了一碗水一点点地喂他喝，但这是治标不治本的法子，内心的斗争一明显，被挫败的悲哀立马倒退为最先前的状态。
　　这就是一种磨人折腾人的性质，他算是磨明白了，大致了解自己在劫难逃的命运。
　　之前的一种乐观总是催人奋进，现在自嘲地苦笑。
　　为什么遇到的人和事总是藏有命数，此时此刻无力回天的绝望在一个将死之人的心中挖苦似的壮大，他笑得很苦涩。
　　拂文亲眼见证一个宿命中必有一场浩劫的苦命人的归西过程，她淌了淌泪水，联系到自己前世那命运多蹇的过去。
　　“您终归没有想到用邪的，拂文敬佩您的正直！”
　　雷纳还没听明白小丫头话里的玄机，只觉得听力越来越吃力，甚至两耳有些过度的发聋。
　　“为什么我越来越听不清楚你说的话？难道快死的人都跟我一样么？”这时候声音进入耳蜗已经细微得犹如蚊子叫。
　　“不是的，是由于其他的原因，而且不止是耳聋，将来还会一点点眼瞎、哑巴……”拂文突然捂住嘴巴，再说下去恐怕就泄密了。
　　但是雷纳已经听不清楚她刚刚说漏嘴的秘密，他躺了下去，觉得做梦是抵消这种折磨的有利途径。
　　等到他再次苏醒时，听力已经恢复正常了，只是再也咽不下去一口水或者吃的。
　　心中的光明一步步消退，步入死亡的征兆越发明显。
　　躺着的身体一丝丝僵硬，面色乌青的他最后瞄了一眼此时最亲近的丫头，毕竟有一个人愿意陪伴他度过最后的时光。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最后回到母亲的身边……
　　当他这么想的时候，气息已经微乎极微了……
　　“阿商大人怎么还不来？都到了节骨眼了！”拂文不安地踱来踱去，她摸了摸雷纳的呼吸，已经是气若游丝了。
　　那个大眼睛，拂文想都不敢想的大眼睛，她感受到了它的气场，阿商大人，阿商大人，她在心里焦急地呼唤……
　　等到一只闭着的硕大眼睛从地底下钻出来，并升空到雷纳尸首上的一定高度时，拂文惊恐的神色宣示了这个冥界的灵物对活人犹如灭顶之灾的迎接。
　　它已然升到了标准的高度，眼皮慢慢张大，很快，等到完全睁开的时候，那么……
　　“阿商大人……”拂文几乎是哭着呼喊他的名字。
　　最后的旋风刮起来了，尘土小范围地飞扬，惊魂的大眼睛就快就成型了。
　　倏尔，一个颀伟的身影从天而降，右手拿着标志性的米黄色的竹伞，一落地的俊逸仿佛天之骄子的卓尔不群，他的脚金贵得粘到灰尘的一刹那已经过滤掉不洁净，干净灵秀地站稳身体，对着惊呼万岁的拂文颔首道：“阿商，总是在最准点的时候出现的！”
　　拂文大大地舒了一口气，明白雷纳小主只有在阿商大人的陪同下进入大眼睛的六道轮回才能安然返回。
　　她首先谢了谢对方。
　　而阿商大人强调该走的过程自是要严格按照规律执行一遍的，至于回到人世的确需要经他的手亲自操持。
　　阿商抬起头看到大眼睛已经完全睁开，已经无数次经历这种程序的他，从神态上看依旧有着岁月留痕过的严肃与庄重。
　　像他这样不被六道轮回束缚的阴界尊者为数戋戋，他的官名即是死圣，幽冥地府中赫赫有名的管理者。
　　“到了，你可以去！”他执掌权利规则的人物色泽，非常浓墨重彩地独霸出一种浑然天成的气质。
　　大眼睛对着雷纳眨了一眼，一道飓风以匪夷所思的吸力将雷纳的灵魂吸进眼睛里，他就这样暂别人世，进入到人神共惧的六道轮回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