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闲谈，往事，焰空

第二十章 闲谈，往事，焰空
　　“喂喂，”元声不满，“我不知道原来鬼鬼你还有偷听别人隐私的嗜好啊！”
　　澜尧挑眉：“我只是刚巧路过。”
　　他这句解释，换做别人说，绝对会被当做是“好白痴的借口啊”，但是此话出自说一不二凶神恶煞的鬼君之口，元声考虑了一下，决定相信。
　　“你看到她跑，怎么不拦她呢！”
　　“我也没办法啊，”澜尧似乎懒得解释，“她一边哭一边撞墙，我还以为她头脑不清醒了呢。”
　　一边哭一边……撞墙？
　　元声本来是打算内疚一下的，但是听到撞墙二字，实在不怪他，他实在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内疚情绪继续存活在自己体内了。他稍稍想象了一下谢玖一边撞一次墙，再穿过去的样子，先前的不快和堵闷忽然烟消云散了。
　　“没事儿，”他懒洋洋的支着自己的脑袋，对澜尧抬了抬眼睛，“我们夫妻俩玩游戏呢，谁输了谁去撞墙。估计这丫头撞疼了直接穿过去准备回娘家告状呢。过几天就回来了，不用理她。”
　　澜尧点了点头，其实元声觉得他没信，但他知道他也不会去在意他说的话是真是假。
　　“说起来，无事不登三宝殿，鬼鬼你恰巧路过有事吗？”
　　元声故意强调了“恰巧路过”四个字，澜尧却像没有听见，自顾自跳下树，他高大的身影遮住了半趴在窗沿上的元声眼前的月光：“不请我进去喝杯茶吗，小都蓝王？”
　　元声抬头望着眼前的“大阴影”，眨了眨眼睛。
　　“喝茶多没意思，有本事，你带你们仙界的好酒来，我就让你进门。”
　　澜尧顿了一下，才道：“不是仙界是鬼界。”
　　“咦，”元声做大惊状，“你不是和我家阿玖一样是远古神系吗？”
　　澜尧再次顿了一下，才能回答：“不是。”
　　心里腹诽：拜托你家那位阿玖也不是好伐？撑死，她这个神的转世还不如我这个鬼王年岁大呢。
　　当然，鉴于鬼君高大威猛的形象，这话还是不要说出口了。
　　“哎哎！”元声思考状，“没听说地狱有什么特产呢，带什么好呢，总不能要孟婆汤吧，不行不行，这个喝了会忘事的……那要彼岸花？可是我不是那么喜欢……”
　　澜尧无言的看着他自言自语，末了，终于忍不住：“拜托，下次你自己脑补时的那些心理活动，能不能不要直接说出来和大家一起分享。”
　　“哦，对不起。”元声很真诚的道歉。
　　“嗯，没什么。”澜尧也客气道。
　　“下次记得带酒来……”
　　“好……”
　　“……”
　　“要不要去树上一起坐坐？”
　　“呃……好。”
　　明月朗风，树叶飒飒而响，澜尧一身黑衣便服，鬼魅一般的脸庞，整个人仿佛都融进了背景里。相较于他，元声银紫色的缎面睡袍非常的突兀。
　　“你不会经常站在这个位置偷窥吧？”
　　发现树上的视野非常好，整个小都蓝王府，几乎尽收眼底，特别是自己和谢玖的“睡房”，更是一览无遗后，元声汗了一下。
　　澜尧淡淡瞥了元声一眼。
　　“我第一次来。”
　　“呵呵……”元声顾左右而言他，无聊的打量了一下四周，“如果这个时候，能有……”
　　酒字还未出口，面前已经凭空冒出来一壶佳酿。
　　元声眨了眨眼睛，视线从凑在自己眼前的酒壶移到了拿着酒壶的人。
　　“这是……”
　　“我喝酒，从来不计较优劣。”澜尧静静道。
　　于是元声点点头，表示明白了他的潜台词——你别问这酒怎么来的了，反正就是有的喝了，不过虽然有的喝了，但这喝的是好是坏，我也管不着，你要是计较，那别问我。
　　跟这样别扭的人交往，实在是很费劲儿，但元声不怎么计较，事实上，他倒觉得这种人，反而相交起来更顺心舒畅。
　　“嗯，不错。”他也没多想，接过来驴饮起来，“咦，好酒！不过味道好熟悉……”元声疑惑了一下，“喂，这酒你从哪里变出来的啊？”
　　“不知道。”
　　“哎，不要总是用这么糊弄人的答案啊！”
　　澜尧挑眉：“我确实不知道，刚刚心里想着要酒，有小鬼自动献上来了。”
　　“哇，”元声半真半假的感叹，“果然当鬼王福利好好哦！”
　　他一边说，一边笑眯起眼，抓着酒壶不放，完全没有松一下口，给澜尧一点儿的意思。
　　澜尧也不介意，轻轻一招手，又有一壶酒奉到了他手边。
　　这次元声看的仔细，虽然那个小黑影一闪就消失了，他还是觉得自己有抓到精髓——头上的四个小角，树皮一般的肌肤，老大的一个脑袋，似乎是个憨头憨脑的小鬼。
　　“总觉得……”元声没话找话，“你对我挺容忍的……”
　　澜尧半天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元声正准备说点儿别的，就发现那一双乌沉冷淡的眼睛看了过来。
　　“原来，你自己，也知道啊。”
　　元声噗的一声把刚灌进嘴里的酒全喷了出来。
　　“什么嘛。”元声抚掌大笑起来，“看不出来啊，你这块黑炭头，还挺会刺棱人。”
　　对方的脸上仍旧稀缺表情，淡漠的视线，静静停留在眼前的枝桠间。不知道为什么，元声忽然觉得心里挺舒畅的，也许是几口热酒下肚，身子暖和了起来。
　　“其实白天我已经喝了不少了。”元声絮叨起来，换来对方一记白眼，仿佛是责怪，你是不是喝的太多了？
　　“没有没有，”元声觉得不用对方说话，自己已经看懂了对方的意思，“我可是远近闻名的千杯不醉！”
　　说着，正准备仰头干了，手中的酒壶却忽然被人夺走了。
　　“这酒和凡间的不同，不要饮太多。”
　　永远这么吝啬话语，也永远这样稀缺表情。因而不被很多人所理解，但是，好像，这么多年来，他却和这一类人打交道打的火热……元声若有所思的想着——为什么呢……难道因为同是天涯沦落人？他的本心里，是不是其实是一样的，自己这张总是在笑的面具，到底是为什么、在什么时候镶嵌在面孔上的呢？
　　“你知不知道，你很像一个人。”元声眯起眼睛，笑着打量澜尧。
　　一瞬间，他在澜尧的眼中看到一丝真实的诧异。
　　“这句话，”他惊讶的看着元声，“我正想跟你说。”
　　“咦？”这倒是出乎意料，元声好奇道，“我像谁？”
　　其实他很想说的是——原来鬼王大人也会说出这么狗血的话啊！
　　但接着，他的心里忽然一动——他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澜尧活了这么多年了，照理说，遇到的人必然不在少数。而在这么漫长的生命中，能够让高高在上的王者记在心里的人……
　　一瞬间，元声觉得自己的脑子晕晕的，他轻轻晃了一下。
　　“怎么了？”澜尧立刻就察觉了。
　　“没事……”元声摆了摆手。
　　“醉了？”澜尧的口气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讽刺道。
　　“啰嗦。”元声凶道，“快说你刚刚要说的事！”
　　澜尧后知后觉的发现，原来，元声很在乎自己刚刚说的话。可是，为什么呢？
　　“你希望我说你像都蓝王陆泽宁？”
　　嗡的一声，元声觉得自己差点晕了——要不要这么一针见血的啊！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勉强道：“像吗？”
　　澜尧本来只是开玩笑的一句，没有想太多脱口而出，听到元声这么问，反而一愣。再去看元声的脸色，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是不是踩了什么雷区啊。
　　但在高位待惯了的人，去体谅谦让别人这一点，往往都做得不太好。澜尧发现了问题，却还是只按照自己的本意很直接的说出来了。
　　“不是。我觉得你相似的人，是我的一位故人，焰空。”
　　元声的表情一下子失去了兴趣，他毫不掩饰的打了个大呵欠：“那是谁啊？”
　　“不是外貌的相似，”元声的冷淡并没有让澜尧介意，他淡淡勾起了一点唇角，“……说不清楚是哪里……看到你的时候，会忽然想起她……”
　　澜尧的疑似忧伤般的怀念表情让元声打了个冷战。
　　“拜托你一定告诉我这位焰空大人是位玉树临风人见人爱的大神，千万别告诉我她是你暗恋了几万年的恋人。”
　　澜尧看到他的表情，轻轻一笑：“不是恋人。我一生只有对手，不曾有过所爱之人。”
　　元声似乎松了口气。
　　然后他想，对于鬼王而言，除了对手，大概就只有手下了吧……可是上位者不一定会往下看，所以，对他而言，能放在眼中的，大概，也只能有对手了。
　　“这个焰空，莫非很厉害？”元声忽然来了精神，怎么说也是鬼王当做对手的人，那实力肯定是响当当的了。
　　“嗯。”明明都说到这里了，澜尧却仿佛在晃神，不再多言了。
　　他面上怀念的神色让元声感同身受一般的察觉到了寂寞，“这个焰空，现在在哪里呢？”
　　这次，隔了好一会儿，澜尧才开口：“她死了。”
　　这句话他说的很平静，元声在他的声音和表情里都没有察觉到忧伤。其实之前那个问题他能问出口，就是因为澜尧提起这个人来的时候，只有怀念而没有丝毫的悲伤之感，他才会自然的想到也许他们只是因为什么事分开了，却从未联想到会是生死相隔。
　　“哎？抱歉……”
　　“你有什么可道歉的？”澜尧居然笑了，“焰空只是我的对手，并非是朋友。”
　　元声仔细观察，发现他的神情里确确实实是一丝悲伤都没有。终于忍不住好奇，不再顾及会不会触动澜尧的伤心事，问道：“他是个什么人？怎么死的？”
　　澜尧一脸诧异的看着他：“你不是那个怪女人的夫君吗？怎么，你居然不认识焰空！”
　　“这关我家阿玖什么事啊。”元声的护短潜质忽然爆发。其实也算不得护短，只是他突然联想到自己和阿玖那个包办性质的“假”婚姻，有点儿心虚罢了。想了想，澜尧不可能和谢玖相熟，估计没啥露馅儿的可能，就换了个坦然的表情：“我家阿玖她不喜欢多事，也不喜欢背后说人是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