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参军之前

第二十七章参军之前
　　这段时间，宋猛跟林娇通过几次电话，俩人在电话里更是无话不聊，林娇想对他做进一步的了解，因此，她总是设法更多地打听他在鄂北的一些故事，根据他反反复复的描述，林娇仿佛亲眼见到了他参军前的一幕幕。
　　由于家中经济条件较差，宋猛初中毕业后在家务农。天资聪颖的他在老家种了两年地，没事时就到村部翻翻报纸，听听广播，对于国际国内形势他都特别关注。久而久之，他对于重大问题也有了自己的一番独特见解，深得老村长的喜爱。
　　鄂北乡村的农闲时节，宋猛都要参加生产队组织的农田水利基本建设。在休息时，结过婚的男人女人们在一起，没有别的事情，总是开些比较过火的玩笑、讲些带色的段子，有时逗得急了，女人们就起来动手挠几下男人，可她们总也不是男人的对手，三下五去二地就被男人们放倒在地上，男人们揩油，女人们骂街……直逗得大家前俯后仰地拍着巴掌看热闹。
　　宋猛表现得跟大家不太一样，他觉得那样虽然能调剂一下气氛，但太过露骨的玩笑话，太过耍流氓的作风他也看不大习惯，只好捧着舒婷、顾城的朦胧诗或者小说月报看起来，有时看到尽兴时还跟着流起眼泪来。
　　有时，老村长时不时地找几个年轻人谈话，有意谈到村里的一些事情，问大家对村里今后的发展都有些什么想法时，那些年轻人都无以为答。倒是宋猛，他总是看起来很随便地表达了一些观点：“要想富，便修路。咱们村处在山岗上，一直以来，这路就困着我们出不去，进不来的，老乡们种的粮食和棉花都得扛着下山、背着过河，更别说种点什么值钱的农作物往外销了。”。
　　他看着老村长鼓励的眼神，接着说：“其次，就是建泵站。咱们不能总象往年一样，光是把这村里的沟沟渠渠修得很好。这村里的渠修得再好，天公做美倒还好说，大小池塘里都有水可用。可遇到天旱时，村渠就没有什么用处了。村里出现的情况往往是，山下常年河水流，山上滴水贵如油。这种每年靠天收的局面依然没有改变。因此，这修水渠的同时呀，还得建泵站。最好是向上面要些钱，大家也集点资在山下的河边建一个泵站。总之，一句话，这修路、修渠、建泵站都应该是咱村当前的头等大事！”。
　　老村长一边听着，一边暗暗赞叹，想不到这小伙子，年纪轻轻思想便能有此深度，看来这小子还真是块材料，跟他老子一样适合当村干部。这宋猛的父亲早些年因病去世了，生前就是村干部，跟现任老村长还搭过班子，只不过，宋父那时是村支书。老村长就想有意栽培他，只是听说，宋猛总爱带着一帮小年轻的到处惹事，这点儿还是不太好，弄不好要惹出事情来。看来得找机会和他好好谈谈，让他有所收敛，不能因为这个再惹出些什么事情来。
　　在一次修路间歇，老村长叫来宋猛，便问他有没有想到村里干点事的想法，宋猛不解地看着老村长。这村长什么意思，我想到村里，就能到村里？老村长看他满脑子疑惑，便接着说自己年纪渐渐大了，总想找个人好好锻炼锻炼，日后好接自己的班。可观察这么长时间以来，村里没有几个年轻后生上得了台面，经过近段时间观察，只是觉得你小子还行。
　　宋猛听老村长说出实情，也是激动不已：“村长，感谢你的知遇之恩，但宋猛何德何能，竟能让你如此器重！”。老村长感慨地说：“你啊，我看着你就想起了你父亲，他当年在村里是多么的有威信呀！只可惜，唉！不说他了，我相信你能行！”。
　　宋猛看着老村长期盼的眼神，也想到要继承父亲的遗愿，继续为乡亲们做点什么事情，便也表起态来：不过村长，假以时日，如果我能到村里做些事情，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老村长也顺便提到了他平时总和一帮小青年混在一起的事，他说：“你总这样也不是个事儿，到时上面来人考察我也不好说呀！”。
　　宋猛觉得这两年，宋家湾已经扬名立万了。他预测一时半会儿，其他村也不敢对村里人怎么样。倒是自己，也不能总这样领着这个头，如果父亲泉下有知，他也不会让自己当这个混混头的。于是，他暗下决心，准备收手不干了。
　　就这样，宋猛跟伙伴们简单交待了交待，叮嘱他们凡事要小心些，以后自己恐怕不能跟他们一起玩儿了。大家虽然有些惋惜，但考虑到人家到村里跑跑颠颠是件好事儿，尤其是见他决心已定，知道再劝也无益，为了宽慰他，大家纷纷表示：今后没事就不出门瞎跑了，现在村里已经开始有人买电视了，实在没事就到那儿看电视。等你当上村干部后我们跟着你好好干！
　　就这样，在老村长的提议下，他在村里先当上了副主任。
　　当上副主任后，宋猛跟随村长到乡里开了几次会，那颗心便无法平静下来了。山外的路是那么的平坦，山外的人是那么的文明，山外的世界是那么的精彩，他时常幻想着自己能走出山里，过上城里人的生活。虽然，他知道老村长有意让自己接他的班，母亲和哥哥、姐姐也都劝他好好干，今后说不定能当个村长、村支书啥的，也算是件光宗耀祖的事。凭心而论，他也想子承父业，在家乡出人头地，但更让他念念不忘的是，他想走出去好好瞧一瞧外面更加宽广的世界！
　　机会终于来了，一次和好朋友陆志铭到县里买字贴和毛笔时，看到满大街都挂着“一人参军，全家光荣”的宣传标语，宋猛便动了参军的念头。
　　他不顾家人的反对，自己悄悄地到镇里报了名，然后是目测。目测那天一大早，他来到镇武装部，先是到一个房间里量了量身高，由镇卫生院的医生看了看五官，再由镇武装部刘干事带领着在镇政府大院里跑了几圈。
　　几天后接到镇里通知，要求到县医院体检。宋猛到了县医院，五官科、内科、外科、量血压、测身高，折腾了一上午后，被告知回到家里等通知。
　　一周后，他再次接到村里通知，要求第二次到县医院体检。刚接到通知，宋猛吓了一跳，他以为自己哪儿出了什么问题。直到到了县医院才知道，这是第一次体检通过了，只有第一次体检通过了才能接到复检通知。至于复检就更简单了，只是到化验科抽了一管血化验。
　　据县里有经验的人说，这是体检最后一关了，如果一周后化验结果没有问题，就在家等武装部的入伍（换装）通知了。
　　在焦急的等待中，宋猛终于接到了换装通知。接到换装通知后，他叫上陆志铭、小强、赵五等几个朋友，到村小卖部买了一瓶白酒、称了一斤蚕豆，又拿了盒香烟，到了儿时经常玩的躲雨洼（南方丘陵地带天然形成的半敞开式洞穴）里，请大家一起喝酒话别。
　　陆志铭他们几个一齐祝福宋猛，要代表大家到部队好好干。陆志铭说：“猛子，这回你是真正手握钢枪了，以后再也不用像儿时那样，玩你当司令，我当军长的假把式了！”。
　　赵五也对他说：宋猛，我们真的很想再回到你带我们打打杀杀的那些日子，既收拾了那些混账无赖不说，我们也过足了打仗的瘾！”。
　　看着这些儿时的伙伴，宋猛眼眶也渐渐湿润起来，他郑重地表态：“我永远不会忘记我们在一起的日子的，我要走了，今后，你们千万要注意，没事时就不要再跑远了，免得和别人再起冲突！”。他想了想接着说：“再说，那样毕竟是打群架。前几天，我听说有个村里的年轻人受不了其他村里的欺负，用鸟枪打中了对方好多人呢！你们千万要小心呀，能不打咱们也不要再打群架了啊！”。
　　大家都请他放心，并说现在村里正在组织年青劳力搞多种经营，什么栽果树、养桑蚕啥的，以后也没什么时间瞎玩了。
　　几个人喝完了酒，大家抱在一起，不知是谁起的头，唱起了经常在打粮场上唱的那首著名的“山”歌——黄土高坡。
　　领了军装后，宋猛穿着崭新的绿军装，骑着自行车到姑姑、姐姐家转了一圈，跟亲戚朋友们一一告了别。他们都嘱咐猛子到部队要好好干，为亲戚朋友，也为家乡人民争口气。弄得宋猛浑身不自在起来，这还没出去呢，大家都这样说，将来自己没有混出个人样来，怎么见江东父老呢？
　　临走的前一天，陆志铭告诉他，说伙伴们集了点资，请了镇里的电影队到村里来放电影，算是给他送行。小宋感到这些儿时的伙伴们真是太朴实，对自己真是太好了。他立誓将来出人头地后，一定要好好报答他们。
　　放电影时，宋猛回到家里收拾东西。他把刚学会的背包又熟悉地打了一遍，将带的东西装了一个旅行包。临拉上拉链时，他又将几本书和字贴装了进去，以后到部队一定要好好练习书法，这是中学语文老师一再叮嘱自己的，就是不上学了也不要丢掉自己的字，他觉得宋猛的字非常有潜力可挖。
　　低头沉思的宋猛忽然感觉得有人进来，他一抬头，发现经常在一起开会的临村青年书记杨青青走了进来。刚说了句：“杨书记你好，今天有空过来看电影呀？”。
　　杨青青就接话说，“好啊！小宋，你真够朋友，一起共事近一年了，要参军走了，你也不吱一声，要不是刚才听大喇叭里广播上嚷嚷，还真的就要错过这最后一面了，是不是呀！”。
　　宋猛赶紧笑道：“看你说的，什么叫最后一面呀，我也不是不回来了？”。杨青青随意地砸了他一拳，有些幽怨地看了他一眼：“唉！走吧，你奔你的前程去吧，还是赶紧忘了我们吧！”，宋猛忙说：“怎么会呢？别三年后我回来，你们不认识我就行了！”。
　　杨青青欲言又止地握了一下他的手说：“不知者不怪罪吧，我不知道你就要参军走了，没有准备什么礼物，这样吧，握手呢倒也能算告别，但我想咱俩还是拥抱一下，彼此留个纪念吧！”。说完就张开了双臂，宋猛只好激动地搂了搂她说：“什么礼物不礼物的，你能知道消息后，在第一时间这儿看看我，这就是最好的礼物！”。
　　看着早已俏脸绯红的杨青青，年轻的宋猛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好说：“青青，咱们到外面看电影去吧！”，说完便往外走去。
　　杨青青有些无赖地摇了摇头，她本想他能对自己说点什么，哪怕是过份的话也行。可见他执意要出去，也只好跟着他走出了门。她知道自己终究是有些配不上眼前的这位小能人。
　　早在半年前，俩人在一起开会时，自己就明确暗示过自己愿意和他好，但小宋却根本不往那方面提。现在看来，他早就有走出大山的想法，自己跟他只不过是两条平行的直线，永远找不到交叉点的，自己今后只能深埋这份思念了。
　　宋猛在心里也暗暗告诫自己，一定要混出个人样来，否则，真就没法回来，也没脸再回来了，伙伴们又是放电影，又是大喇叭广播，亲戚朋友们那重似千均的嘱托，还有这杨青青无比幽怨的眼神和无声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