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洞房习俗

第十三章洞房习俗
　　宋猛今天在来陆家寨看电影的路上，就听同村的宋三成一直吹着新娘子是如何漂亮，宋三成说自己还见过这方家姑娘，那时他还很小，大概只有十二三岁的样子，有一次跟他姐姐在山上放牛，她姐姐跟他说，一会儿她有个姓方的同学来找她商量事，说什么想一起到部队去什么的。后来，他姐姐的那个姓方同学真到了。
　　说到这儿，宋三成咽了一口唾沫，接着说：天啦！你们不知道。但我敢说，那是咱们这方圆几十里村子里最漂亮的姑娘了。
　　见他吹得这么邪乎，宋猛心里也着实想见见这位新娘子。
　　刚才放电影之前，又听到陆家寨的村长这么一嚷嚷，他扭头还真看见旁边不远处，停放着一辆军用吉普车。便告诫大家要有所收敛，不要鲁莽。几个人便一致提议，既然今天没人敢滋事儿，看电影有什么意思，天天都能转着村看。但娶新媳妇却不是那么好碰的，不如就到主家看看新娘子。于是，宋猛点了点头，在他的带领下，一行二十来人便找到了刘家。
　　在鄂北，娶媳妇，闹洞房，几乎家家户户都是一样。在文化娱乐生活相对贫乏的山村，更是如此，因为他们一年到头，没有什么值得喜庆热闹的事。可是今天的陆家寨，一下就是两样喜事儿，一是放电影，二是娶媳妇。
　　陆家寨的刘三，是刘军本家兄弟，他看见这宋家湾的一帮年轻人嘀嘀咕咕地往刘军家的方向走过来，猜想到是要到刘家去闹洞房，赶紧绕道跑到刘军家，告诉刘家做个准备，千万别让这几个小子闹事，因为在结婚时出什么状况，主家是要被人看不起的。
　　等宋猛他们几个到了刘家后，发现气氛也不对，知道人家误认为自己是来惹事生非的。连忙大声嚷到：“恭喜恭喜，我们是来讨杯茶喝，抽根喜烟的。刚才村长在大喇叭里喊着叫我们爱热闹的年轻人来闹闹洞房的，图个大吉大利嘛！”。
　　这边刘军及家人朋友才放下心来，连忙说请进请进，快上茶喝。
　　闹洞房，各地风俗都有不同，在这一带闹洞房，讲文明是出了名的，那就是雅而不俗。新娘在洞房，亲戚朋友在中堂里，大家在堂屋里讲四句、请新娘出洞房。这“说四句”，就是外面的客人即兴编的四句顺口溜，看谁能把新娘请出来，谁请出来，谁就有资格和新娘子、新郎官闹一闹景。比如点支烟、吃块糖，只要不太出格，新郎新娘都得一一照办。
　　宋猛几个人进来后，只见两三张桌子拼在一起，铺上红布，桌上放有花生、瓜子、糖块等吃物，两边自然坐着七八个主家亲戚。有一个年龄稍大些的亲戚，向宋猛自我介绍说他是主家的舅表兄，那边几个也都是姑家、姨家的几个表兄弟。大家刚才正在讲四句呢，问来客有无兴致，宋猛见人家如此客气，便说：“你们来，亲戚们来，我们是来看看热闹，捧个场就行！”。
　　于是，接着讲四句。只见这个舅表兄说道：“表妹你听好了，满屋宾客高堂坐，围着仙桌把水喝。只见新郎夹根烟，就缺新娘来上火！”，说完看着大家和喜娘，说“可以出来了吧？”。
　　宋猛在上中学时，作文的水平还行。休学后也经常读一些舒婷、顾城、汪国真等人的诗集，看一些中外小说，因此，他在文字上还算有一些见地。当听到这位表兄讲的四句时，不禁暗自称奇：这夹烟既是说新郎官真的夹着烟，实际上也有暗指，这下既调侃了新郎新娘一番，你还挑不出破绽来，人家想抽烟，要请新娘子出来点火。宋猛心想这下新娘子该出来了，可是等了一两分钟，还不见新娘子出来。
　　主家姑表弟看这个四句没能请动新娘子，只好接着讲道：“新表嫂，你听好。陆家寨里真热闹，大家都把电影瞧。兄弟几个都爱美，不为电影就为嫂！”。
　　姨家的兄弟见没出来，也喊了一个：“我们几个全在场，只有新郎没新娘，我数三下不出来，咱们就到里面抢！”。
　　宋猛和大家一听这位亲戚的四句，这都要上抢了，他知道亲戚们都有些急了。可这新娘子还迟迟不出来，一时兴起，便上前几步说，“各位亲戚朋友们，俗语说三天没大小，今天我们几个赶上了这主家的大喜事儿，我也凑个热闹讲个四句好不好？新娘出不出来没关系，只是想给主家助助兴！”。
　　在鄂北一带，结婚是需要热闹的事情，如果谁家有喜事没有人去热闹，是很没有面子的事情。现在，客人们一看连外面的人都来参与，看来这主家求热闹的效果是达到了，便一致说：“好啊！就看你的了，兄弟，她再不出来，咱们一起进去把她抢出来！”。
　　宋猛于是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道：“里面的新娘请听好，云想衣裳花想容，美女自古爱英雄。今日若能睹芳颜，不信月宫有嫦娥。”。
　　方兰忽然听出这外面的人声若洪钟，四句说出了众人皆有的爱美之心，也称赞了自己的美貌。他将自己夸到这个程度实乃逼自己出去，如果自己不出去，一定会让大家失望的。但她分明也听到宋猛前面的一番话，好似此人并非刘家的亲戚，刚才亲戚们说了好几个了，自己没有出去，现在出去是否会让亲戚们难看呢？
　　想到此，便让喜娘二婶说：“外面的人听清了，你虽然不是主家亲戚，感谢你来捧我们的场，但新娘有话，既然你来助兴，不如再喊一个四句，好事成双如何？”。
　　宋猛一听有戏，也知道新娘是有意考自己的应变能力，这个他还真不怕。于是稍微思考了一番道：“美丽的新娘叫方兰是吧？那就请新娘听好，我这儿好有一比。腊梅吐蕊自芬芳，山野之兰溢清香。甘做梅泥香如故，纤纤兰草韵味长。”。
　　方兰听后，想想自己目前的身世处境，且不说自己已是残花败柳，纵然还守着清白之身，又哪能赶得上那寒冬的腊梅落地碾尘、依然清香如故？人家外面这位没见过面的朋友，一再将自己往高里捧。如果再不出去，岂不是意味着我太过清高、太过骄傲了。也罢，出去见一见这山村雅士也好。
　　方兰一出来，二婶就把他和刘军引领到堂屋中间，那两张拼揍起来的八仙桌上首坐下。方兰这时用眼扫了一遍桌子两边和周围的客人，只见他们都是瞳孔放大，屏住呼吸瞅着自己，方兰不由羞得低下了头。
　　出来后，按照规矩，人是宋猛请出来的，就该由宋猛提出条件让新郎新娘表演，比如点支烟、吃块糖什么都行，只要不是太过分，一般新娘都得配合着完成。也可以由新郎新娘共同做，但那样难度就要加大一些。
　　刘军的舅表兄说话了：“好啊！后生可畏，还是后生可畏呀！总算没有丢人，如果真让我们几个进去抢新娘子出来，那才真让我们这帮亲戚丢人现眼啦！既然现在有人将新娘请了出来，不如按照惯例，就由这位兄弟开出条件，请新表妹来配合完成如何？”。
　　宋猛连忙说：“不，不。我只是来助助兴，顺便欣赏一下新娘子的如花容颜，现在已然得见，还是看你们众位表兄弟的表演才好！”。
　　只到这时，方兰才算看清了刚才讲最后两个四句的人。她没想到，他小小年纪竟然能讲出雅俗共赏的四句来，实属不易。她对他莞而一笑算是答谢。
　　自从方兰走出来后，宋猛便也没错眼珠地看着她，但见她不仅有如花似玉的容貌、那一笑一娉更具万千风情。宋猛一时还真是想不出有什么有创意的小条件来呢？更何况他真不希望难为这位美丽的新娘子。他想不到这附近村里，竟然有如此美丽的姑娘，这刘家小伙不知几世修来的福气，能娶到这么漂亮大方的媳妇。
　　刘家那几个表兄弟早猴急起来，他们早听说了这表嫂（妹）十分漂亮，一直憋着鼓劲要好好闹闹这婚礼现场，能揩点油更好，揩不了油也要图个嘴巴快活。他们见这小子看着新娘子闷头不语，便一个劲地催促他：“这位老弟，你倒是提条件呀，你如果不提，我们哥几个可要代你提了啊！”。
　　宋猛不好意思起来，忙说，“你们提，你们提吧！”。
　　就这样，刘军那几个表兄弟轮翻上阵，方兰只得一一尽量完成。她知道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不吵不闹不热闹。这其中最坏的主意，要数姑表弟提的那个吃糖。
　　这吃糖，不是说放到嘴里吃就行。而是要求新娘子用牙叼住一半糖，他来咬另一半，如果他老老实实咬也还作罢，可他偏不，非要用舌头用力往新娘子的嘴里顶，顶到剩下一丁点时，就达到了和新娘子亲吻的目的。
　　宋猛看着他们尽情地闹着，心里倒有些不舍来，但因为自己不是亲戚，没有什么话语权，唯一能够提点要求和新娘子亲近一下的筹码，也被自己主动放弃了。现在看到那样一个美人让他们肆意“刁难”，只好在一片闹轰轰的声音中，带着几分酸楚，无比失落地离开了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