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我还以为要喵殿出手帮个什么忙将小坛子弄碎之类的,结果事实证明我依然是想多了,因为五只小坛子聚在一起之后,又齐齐的各自退开,最后狠狠地撞在一起,然后就只听见稀里哗啦的一阵瓷器碎掉的声音,随后眼前都泛起了一阵白雾,所有的小坛子都不见了。
白雾散去后一张美丽的脸便出现在眼前,丹凤眼、柳叶眉、梳着手推波浪式的头,打理的如同真的波浪的鬓发乖巧的贴在额头,后面的头发是鬟燕尾式的发髻,上面别着闪闪发亮的宝石卡子,娇艳欲滴的红唇微微的弯起,长长的脖颈上带着一串色泽柔和、形状圆润的珍珠项链,曼妙如魔鬼的身材,纤细的藕臂带着黑色丝绒的长手套。
一袭清秀又雅致的黄底紫边盘扣的开叉旗袍恰如其分的体现了她的好身材,胳膊裸露的其余部分则是被油光水滑的黑色毛披肩盖住,脚上是一双与旗袍同色的黄色高跟鞋,这是最标准的民国出入交际场合的女子的打扮,而且没钱的还穿不起,所以……我之前猜测的她的身份应该是八九不离十的。
“额……”原本以为女鬼出来之后怎么着也会表示点什么,可是现如今她就这样静静的看着我笑,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我叫含烟,”女鬼,哦不含烟,这个美丽动人的女人轻轻的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她的声音真好听,就像是啼唱的黄莺一般。
“额……这个,含烟姐姐……”我顿时有点语塞,您老人家虽说是一上来就自报家门了,可是您老能说重点么,好吧这些我也只敢在心里说说,万一一个不小心将她惹恼了,方若可就惨了。
“谢谢你们,放心吧,我不会做出什么对你们不利的事情的,”含烟优雅的挥了挥带着黑色丝绒的手,上着微醺的眼妆的丹凤眼冲我眨了眨,瞬间眸中似有光华流转,“你的朋友没有事,我已将她的人魄归还,”含烟的话仿佛一片羽毛轻轻的落进心底,我是个女的都已经快要醉倒在她无形散发出来的温柔之中,真不知道那个时候曾有多少男人曾经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之下。
“阿白……”我转过脸正想找阿白,让他去电梯那里一趟将方若的三魂六魄都领出来,不想,回过头却只看到一双正盯着含烟闪闪发光的狐狸眼,还有一串已经快要流到领口的哈喇子,出息!出息呢!
“这位美女,今晚良辰美景,是不是有兴趣和我共度良宵啊?”阿白一点都不理会我的招呼,还伸手将我想要在他眼前挥一挥的手一把打开,“我叫萧子白,到现在还都没个媳妇呢,美女你看是不是可怜一下我啊……”阿白简直是节操都顾不上要了,我的脸啊,都让阿白给丢尽了,不过含烟的魅力的确是太大,就连悠悠这样的小不点点也是一直睁着大眼睛眨啊眨的,目不转睛的盯着含烟看个不停。
“哈哈哈,好久都没有遇见过如此有趣的人了,”含烟将手伸到唇边,轻轻的掩住檀口娇笑着,一举一动都散发着对于男人来说极为致命的吸引力。
“先去将方若领回来!”我没好气的对着阿白已经甩出九条尾巴的屁股踹了一脚,要不要这么没出息啊,这色迷迷的狐狸已经忙不迭的将自己的九条尾巴露出来开始显摆自己了,可是等等,妖仙和鬼……可以么?
“这就去这就去,老大你看好了这个美女啊,我去去就回,”阿白被我踹的吃痛连忙伸手揉了揉自己生痛的屁股,也不忘了将自己九条毛绒绒的大尾巴收回去,最后临走的时候还一步三回头的对着含烟抛着媚眼。
“真是有趣,”含烟一如既往的掩唇娇笑着,竟然还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支细细的女士香烟来吸着,袅袅的烟雾缭绕着在我的小出租屋的房顶盘旋着,隐隐的透出一点点清新的薄荷味来。
“咳咳……那个…含烟姐姐啊,”我有些尴尬的轻咳一声,准备将大家的注意力拉到正题,大概是因为含烟不可阻挡的魅力,我这个原本有些萧索的小出租屋这个时候也真的有了些蓬荜生辉的意思,但是这不是重点啊,重点应该是含烟为什么会被人五马分尸了吧……我好奇的很啊。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来给你讲个故事吧,”含烟轻轻地吸了一口烟,自若的吞云吐雾着将一个名媛自身所该拥有的那种优雅展现到了极致。
“什么啊,哎呦听故事怎么能落下我呢,真是不够意思,”还没看到人,阿白的声音就已经想起来了,紧接着白光一闪,阿白便出现在眼前,极其腻歪的站在了含烟的身边,满眼都是美女我们约起来吧的小红心。
“事情要从很久之前说起了,”含烟又吐出一口烟雾,灰白色的眼圈围绕着她的指尖打着旋儿,我仔仔细细的看着她,感觉含烟本身就是一件精美的艺术品,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尽态极妍。
含烟原来不叫含烟,叫红梅,红梅是个苦命的女子,除了是家里的老大以外,下面还有四个弟妹,生的多养不起是那个时候所有穷人的通病,并且红梅还有一个所有苦命的女子都会有的资深背景,那就是有一个嗜赌如命的父亲,所以就在含烟十三岁的时候,她就被这样不可避免的卖进了当时人气最为火爆的,也是那个时候给价给的最高的春乐坊。
父亲用她整个人换来了二十块大洋,这对一个穷得快要揭不开锅的家庭来说已经是天价了,但是红梅很清楚这钱不会被父亲拿去补贴家用,更不会给从小没吃过好饭,没穿过一件不带补丁的衣服的弟妹开开荤,置办一件新衣,若是这样的话红梅心里还能好受点,但是红梅非常的明白,父亲卖了她只是为了还赌债,仅此而已,至于家中老少,那是什么,那才不是他会关心的问题。
红梅从小就是个美人坯子,这也是当初老鸨为什么愿意花大价钱买下她一个小毛丫头的原因,红梅心里也明白,所以她非常听老鸨的话,即便是一进坊就被老鸨另眼相待得到了很好的待遇,红梅也不曾跟任何一个姐妹发生过争执,更不曾耀武扬威的对任何一个粗使的小丫头发过脾气,这便是老鸨最为欣赏的,红梅的乖巧伶俐,左右逢源,这便是春乐坊接班人的不二人选。
红梅长到十六岁的时候就已经是红的一塌糊涂了,就在她生日那天老鸨张罗着为她更名为含烟,还安排了第一位客人,人比花娇还是个雏儿,含烟的第一次被卖到了三千大洋,那是商会会长的儿子,他说含烟是他见过的最漂亮的女人,这个价,值。
事后含烟躺了三天,三天后她将老鸨送来的赏钱拿出一大部分,拖自己身边的小丫头给家里的母亲送去,叮嘱她一定不要让自己的父亲撞见,小丫头见她如此,哭哭啼啼的拿了钱送过去,那是她第一次赚的钱,她觉得挺高兴的,至少可以让母亲还有弟妹吃点好的,冬天的时候做件新的棉衣,二弟还有三弟想要念书的愿望也可以实现了吧。
“后来呢?”见含烟沉浸在回忆中,我不由得也有些心痛起来,这就是那个时候流连在交际场上的女子,看似光鲜的表面,背后实则是自己痛恨的万丈深渊,含烟变这样如履薄冰的徘徊在这一线之间,将所有的痛苦都自己承受。
“听小翠儿说,我娘拿着我第一次送去的钱哭了,说自己对不起我,我知道我娘受了很多苦,生养我们也确实不易,所以我不怪她没有拦下我爹要卖了我的举动,”含烟这时候已经抽了第四支烟了,我真的很好奇她的烟是从哪里来的,“我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毕竟总得有一个人要牺牲些什么,我是大姐,这是应该的。”
含烟无所谓的样子刺痛了我的眼睛,这个女人一定是心冷了才会这样说的吧,可是为什么会心冷呢,果然不出我所料的是,含烟名声大噪之后,每每的都会将自己的积蓄拿出一部分来给母亲送去。一来而去的,家里的日子渐渐的也没那么难过了,可是每次送钱回去的小丫头带回来的口信都是家里怎么怎么的难过,含烟觉得有些累,于是便叫了黄包车回家去了,然而映入她眼帘的不是穷困潦倒的小土屋,而是宽敞干净的大瓦房,偶尔的还有一个仆人打扮的人穿梭而过,这是她的家,不,原来是而已。
见她突然造访的母亲有些局促,只是干笑着说多亏了好孩子的接济,这一家老少的才没有饿死街头,还将四个弟妹全部都喊出来给她磕头,要弟妹们叩谢大姐的大恩大德,如今的含烟已经有十九岁,最小的四妹也已经五岁了,二弟都可以说门亲事了,含烟心里有数,这些年她给家里的钱够两个弟弟娶好几个媳妇了,面前这个衣着光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女人,再也不是之前那个守着四个面黄肌瘦的孩子无能为力只能掩面而泣的那个母亲了,含烟觉得一切都是如此的陌生,她觉得胸口闷闷的,慌忙让小翠儿扶着她离开回到了春乐坊。
打那之后含烟消沉了一段时间,老鸨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这孩子是自己唯一一个觉得贴心的,这几年来老鸨早就把她当亲闺女养了,于是每天亲自端茶倒水嘘寒问暖的从不间断,这让含烟更觉得天意弄人,自己的亲生父母将自己当作摇钱树,可买下自己的老鸨却把自己看的如此亲昵,含烟觉得心都凉透了。
但是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老鸨心疼含烟,于是便将含烟带出门散心,去了当时最为纸醉金迷的地方——百乐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