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温暖的祝福

是很短暂的一段共处时间。
来不及对着闪烁的霓虹感慨岁月的无情，便有两个男同学从酒店里匆匆走出来呼唤他和我的名字。我俩如梦初醒般从回忆里怅然走出，重新回归现实。
我们在席间互留了对方的电话。明明知道谁也回不去了。
两个月后我生日的那一天清晨，他发了一条短信给我：生日快乐。时间是8:14。我注意到他很谨慎的避开了可能会属于私人的时间段。而这一天的清晨5:00，飞扬早先一步发来了祝福短信，内容是这样的：
我知道你是天生快乐的/而今天你的笑容更加灿烂/我知道你是幸福的/而在这个太阳和月亮重叠的日子里/幸福就像蔷薇处处开放/浮萍总能生长成亭亭的绿荷/叶茂根深/祝你和你的家人快乐健康！
是让人感觉温暖的文字。因为之前的网聊中，我曾经告诉过他，今年是我一生中唯一一次农历及阳历均与出生日重合的生日。是的，飞扬没有避开可能属于我个人的时间段。一种可能是根本没有考虑到这一层，但另一种可能也许是虽然有所考虑，但是想要在我生日里抢占第一个祝福的念头压倒了一切。飞扬发过来信息的时候，我还在床上，是一种永生难忘的体验。这条信息传递给我的深层次的东西是让人感觉快乐的。
至少，我知道这个尚未谋面的男子用了心。
我已不记得自己当时是否有给他们回复短信。因为每年生日的这一天，我常常会陷落在一种万事皆空的情绪里。记得我生日的，这世界上原本有三个人，只是爸爸妈妈早已经离开人世，唯一可以陪伴我的风，也在我一手演绎的青春逃离中不明所以渐行渐远。值得安慰的，是风居然一直都记得我的生日。然而，一个人的生日若不能与心爱的人一起共度，这样的日子又有什么意义的呢？
那时飞扬还只是我网络上的朋友，交往了月余，尚未走出网络相见。知道对方跟自己初中、高中同校不同班。有一些共同的老师和同学。但是在那一天的网聊中，他却异常敏锐地捕捉到我内心深处秘不示人的隐匿的伤口。
在网上他问我：生日，喜欢与什么人一起度过？
不。生日这一天，我习惯一个人静静地呆会儿。
然后他说：我猜，你生日的这一天，一定有过让你刻骨铭心的事情发生，或是特别怀念某一个人，但是他目前因为种种原因并没有呆在你的身边。
后来我想，可能是这一句，撼动了我的心的吧。曾经过去常常是风如此猜测我的心事。
飞扬的猜测没有错。
在我的骨子里，一直觉得生日是应该与父母一起共度的。因为是他们给了我生命。我的出现曾经一度使他们觉得此生每一个这样的日子，都是值得庆祝与想念的。然后某一天，风像一个天使来到了我的面前，像是在执行一场爱的接力赛，悄悄从父母那里记下我的生日，此后的每一年都会风雨无阻地在这个日子为我送上真诚的祝福……直到他十八岁那年，我把一挂水晶风铃心怀决绝地赠与他。所有的一切都如同绚烂的烟花在记忆里倏然消隐，了无痕迹。所有的一切都如同绚丽的梦境一般过去了。但是曾经那么义无反顾的抉择，却永远留在青春伤痛的回忆里，成为彼此无法释怀永远的伤口。
是因为爱，让我选择了放手。但是这一点，却是我生命中最爱的人所永远不能够完全了解的，也是我今生无法出口的。
已经回不去了。说出来又能怎样？时光永远不可能倒流。过去了的一切永远无法重新书写。
我曾经跟飞扬提到美人鱼的故事。曾经在博客里写下过这样的一篇文字：
小时候读《海的女儿》，常常为小人鱼对爱的苦苦追求而感慨不已。感动她因爱不惜请巫婆割分美丽的鱼尾，只为使自己能够像英俊的小王子那样在地面上行走；感动她因畸变体态而徒生的无言的痛苦。当小王子拥着她翩翩起舞的时候，她的双脚就像踩在刀尖上一样痛疼。然而为了和所爱的人在一起，她甘心情愿承受了所有的痛疼和哀愁。甚至在小王子和同类的女子结婚的清晨，决绝地丢掉了用失去一头美发换来的巫婆的一把匕首，她是那么善良，不忍心伤害小王子和他周围任何一个人，哪怕一滴血就可以换取她一生的幸福……她只是赶在太阳即将升起的一刻，热切而留恋地亲吻了睡梦中的小王子，很快便在第一缕太阳光的照射下魂飞魄散，化为大海上随浪逐流的泡沫。
小时候读它，那是一种无意识的崇拜。
等到大了，却发现它甚至影响了我，诱导我走上一条相同的道路。
直到这时才知道，小人鱼的痛若并不在于她不惜一切的付出，却恰恰在于她所有的付出都是她心爱的小王子无法得知和理解的。在小王子拥着他的同类新娘子共入洞房的时候，小王子的心中已经完全没有了她卑微的存在。
这是小人鱼的悲哀。也是我的悲哀。
是的，在某种意义上，我就是那条在刀尖上舞蹈的小人鱼。明明知道自己的选择会让自己从此陷入痛苦无望的想念，会使自己从此永远地失去他，然而为了他可以拥有一个更好的将来，为了使自己日后不会成为他温柔的拖累，还是毅然决然地选择配合他的母亲断绝了他心中所有的希望。明明知道这样做注定会永远地失去他，还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完全背离心愿的做法。
当然，许多年后的今天，事实也证明了我所有的预想都是对的。我们果然走上了不同的生活道路。他以为是我背弃了他。其实真实的情形并不是表面上这样的。真实的情况是我被动地选择了离他远去。那是极为痛疼的一个过程，暂且先不提起它。
没有人知道，见到风后的那一段日子，其实可以说是我此生最为颓废的一段时光。
所有的青春念想，在重逢之夜划上了完美的一个句号。风随后的那条生日祝福弥补了此间所有的心伤。然而我终于抽身而出的同时却无路可退。寒轩常常不在身边，已经失去寄托的一颗心常常是空的。有大把的空闲时间，总是呆在网上，飞扬是我此时最好的慰籍与聊伴。
我们之间有着许多让人讶异的共同点，都喜欢文字与音乐，对七彩之中的红白蓝有着莫名的钟爱。其中让我怦然心动的，是他的文字。字里行间分明流淌着一种伤感的情绪，给人的外观却是诙谐风趣的，让人哑然失笑的。极像某个人的的行文风格。
我一次又一次神情恍惚地徘徊在他的空间里，无法自抑地留下许多的文字。潜意识里希望他是心中的某个人。尽管明明知道隐身于网络，并不是某个人的行事风格，然而依然执迷不悟地，一次又一次用文后的留言去试探。
许多时候，飞扬的回复给我惊喜，让我疑心，他其实就是自己心中的那一个人。
很快地陷入见与不见的矛盾挣扎中。
飞扬说：只要一想到如果有一天我躺倒在马路上，你就那么淡然无视地从我身边一晃而过，心突然之间就会揪成一团。我希望你给我们彼此一个机会，让我们可以从此记得彼此今世的容颜。
然而内心深处我有些不太愿意见面。不敢见面。因为不愿意无谓的一次见面，却彻底粉碎自己心中最微薄的梦想。我得承认那时是把他当做风的影子所以才昼夜不分相依相伴的。也许我天生属于喜欢沉浸在梦幻中的女子。害怕一种飞蛾扑火般的追随被残酷的现实无情地颠覆，所以一直拖延着不相见。
然而生活中许多事情的发展总是有着某种玄机在里面。以为自己会坚持不相见，最终的结果却还是不可免俗地走出网络见了面。